食如嚼蜡,元晦干脆停下手中的动作,拿出主子的派头,问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他记得,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小舟无碍,吃了药,烧也退了,倒是主子,这般出去,也不带上德林,若是出了事儿,咱们几个,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小舟轻声道,声音里还有几分虚弱。
“你是在担心我吗?”明明是有些埋怨的话,元晦却听着很舒坦,显然自己不见了,这小女官儿还是在意的,甚至会一反那般死水常态,着急上火,这让他觉得很是开心。
“殿下是咱们的主子,主子不见了,咱们都担心。”
“我是去校场比试了。”元晦开口说着。
小舟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为苍白,校场比试,说白了就是比试骑射,盛帝让他的儿子们比试骑射,然后赢的那个,可以讨赏。
“殿下好雅兴!”小舟说着,声音低哑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当时元晦说的时候,小舟立刻就让他给拒了,这所谓的比试,其实就是去丢脸,莫说他元晦只有八岁,骑射也无人教导,根本不可能会夺得头首,便是他得了头首,那也只是一时的好处,伴随着的便是是非麻烦。
“我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也不是为了争什么头首。”元晦听小女官这般说,便抿嘴笑了,小女官是担心他,他懂。
虽然没有专人教导,但是他的骑射却是极好,只是一直详装愚钝,今日与年纪相仿的老五、老七比试时,在最后,故意落马,摔的狼狈,却也给滚到了第一去,被人讥笑走运。
小舟一听元晦说没赢,心里有些纳闷,她只当这小主子是耐不住玩心,明明答应了她不去,还去跟人比试,现在看起来,许是她偏激了,只是元晦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个,你说好看,所以我就跟父皇讨了串儿,不敢讨长的,挂不了脖子,缠在腕子上,应该也是可以的。”元晦献宝一般,从袖中掏出了串珠儿,塞在了小舟手里。
小舟看了那手中的串儿,楞了半响,才忆起这珠儿何时见过。
这不就是盛帝轿上的琉璃珠串吗?
自己似乎真的是曾经说过好看,但她那时候并不是真的说这琉璃传儿好看,而是在看旁的,被元晦一问,便随口说了句。
却不想,这元晦居然给记下了,甚至还在最后讨赏的时候,讨了这琉璃串儿回来。
看了眼那拿着珠串往自己手腕上缠绕的元晦,小舟发现,这人其实并不似看着那般心思沉稳,还是有些孩子的天真。
但,想来也是,这些被关在宫闱中的孩子,虽然一个个看着心机深沉,但终究还只是孩子罢了。
元晦给小舟缠绕好后,便一再叮嘱道:“这是我元晦送你的东西,你不可以摘下来,永远都不可以。”
小舟听了他的话,不由噗笑出声,“殿下说什么傻话,这珠子可是圣上的东西,赏给殿下,又不是赏给小舟,小舟哪里敢一直戴着。”
何况缠的这般紧,她又不是永远不会长大,到时候还不勒坏了一只手。
而且,此时他们二人都还只是个孩子,长大后,再戴着就多少有些不妥了。
这话,小舟也没说,她觉得这根本不重要,左右等小主子过些日子就会忘记,她再摘下便是,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这旧人宫的牌子,这小主子有没有跟旁人提及过。
元晦听了她的话,将碗中的米粒扫了干净。“这理儿我懂,怎么可能真的去给外人说道,你怎么连这都担心。”
“小舟性格使然,总是盯着些小事儿,一时也磨不开。”小舟微笑着说道,并将其他的话儿也给元晦说了,元晦虽然不懂其原因,却也信任小舟,答应见到那熙妍姑娘,绝对会绕上一大圈,绝不和她正面对上。
听着元晦孩子气的话,小舟笑着摇了摇头。
用完膳食后,元晦回房读书,芸娘跟着伺候,德林也去了门房,小舟则拿了那穗儿,提着灯笼出了门。
此时她依然还有些难受,却还是决定到约定的地方,与成云锦见上一面,毕竟昨天自己失约在先,不好今日再次失约。
何况今日她还要跟成云锦说开。
她起先还未察觉,今天听闻熙妍姑娘与男子泛舟,便忽然想起了这男女五岁不同床,八岁不同席的事儿,这大元朝虽然民风较为开放,但还是稍微避嫌些的好。
与成云锦商量一下,以后还是减少见面的次数,或者干脆白日见面的好,这般晚上,总是不合礼数。
小舟这般想着,脚步也轻快,但没多久,她察觉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她感觉有人跟着她,她快,对方也快,她慢,对方也慢。
想着,便锁眉,心中念想不会又是元晦吧。
可也只是那么一想,立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跟着自己的那人步子很沉,这根本不是八岁的孩子能有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舟也知道,现在不是想的时候,便灭了灯笼,开始拼命跑了起来,因为怕被人发现应该病重的自己跑出来,所以她选择了最偏僻的小道,一路上也没见到个宫奴什么的,就是怕撞上人,现在却是当真后悔莫及了。
小舟的步子还小,对方却是个大人,在离的越来越近时,还亮出了刀子,眼看便要追上来,小舟急中生智,迅速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从对方胳膊下钻了过去,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去,对方嘶吼一声,又追过来,小舟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脚下不晓得踩了什么,整个人往前摔了去。
她知道,现在必须赶快爬起来,然后跑到人多的地方去,但是脚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脚踝也传来钻心的疼痛,低咒了句,心里埋怨自己的没用,便开始挣扎着往墙头上爬。
“死……”那人一把抓住了小舟的脚,将小舟往下拉着,然后挥舞着刀子。
刀子划在了后背上,疼的小舟咬牙,却不松开手,顾不得脚踝疼痛,脚下用力的踹着那人的头脸,企图从那人手中挣扎出来。
但孩子的力气,终究要差上许多,何况还是在病着,所以没挣扎几下,便被拽了下来,用力的摔在地上,疼的她发懵。
嘶哑的声音,那人见小舟跑不掉,便丢下手中的刀子,伸手来摸小舟的脸,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小舟顺着那双如枯败树皮的手往上看去,那是一张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眼里全是憎恨,无法言语的恨意。
小舟看向了那人的眼睛,不由怔住。
这人是……季嬷嬷。
想到这,小舟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因为她昨夜太过气愤,居然没有发现元晦身上不见一丝狼狈,鞋子也是干的,怎么可能是昨夜跟踪自己的人。
小舟挣扎不开那双手,当那手慢慢收拢时,小舟眼底露出痛苦。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季嬷嬷的表情定格,双手也随之放松。
“你怎么样?”
是成云锦的声音,小舟听了,鼻头一酸,她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你怎么会在这?”小舟看着成云锦,只见他将被折断了脖子的季嬷嬷丢在了一旁,便撇开了脸,她知道,成云锦是太子跟前的侍卫,对杀人这种事儿,怕也是见的多了,在这宫闱中,一条人命,没那么珍贵。
她便是不习惯,也不当说,何况这成云锦是为自己杀的人,要论罪的话,也当是她去偿还。
其实这季嬷嬷,只不过是克扣宫例,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倒是因为自己的事儿,连累被烧成这副鬼样子,要杀自己,倒也没什么错儿。
“我每日都自这边走过,今日晚了些,却也多亏如此。”成云锦叹气,想着自己若是早一步,或者晚一步,后果当真是有些不敢去想。
如小舟所想的,地上这人的确是季嬷嬷,昨夜跟踪小舟的人,也是她。
季嬷嬷年纪大,所以一般都会点安神香,景言宫走水那天,等她醒来时,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当时便吓的要死,想逃出去,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本以为这次栽了,却忽然想起上面还有个气窗,便费了很多功夫,才从走水的宫殿逃出来,虽然命保住了,却被烧成了这付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想起陈福说要去找小舟,便猜测到是小舟做的,她本就觉得这个孩子看着虽然无害,却是个聪明的角色,却不想还是个下的了手的狠角色,居然打算杀了她,取而代之。
她心中想明白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的要杀小舟报仇,这才会拿了刀子过来,结果被成云锦拧断了喉咙。
“你受伤了?”没有瞧见,但成云锦的鼻子很是灵敏,他杀人从不见血,所以伤的人只可能是小舟。
“这事儿不重要,先处理掉这个。”小舟身后灼烧,疼的她冷汗直冒,面上却装作没事,指着地上对成云锦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