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洋洋洒洒地下个没完，午时一刻，汤和带着舒子恒披着雨，来到军营。

帐内，冯胜将军正在用午膳，见到汤和前来，眼珠一转，自然猜到了几分，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汤兄，你是不是有千里眼，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用膳呢，您要是不嫌我这儿的饭菜粗鄙，就一起用膳罢。”说罢，对他的副将道：“给汤将军和这位小兄弟准备午膳，这几日风声紧，酒便免了罢。”他的副将得令出去。

舒子恒上前行礼，正欲说明缘由道：“冯将军，我们前来是为了——”

却听得身后的汤和笑道：“呵呵，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实不相瞒，老夫甚是怀念这军营里的饭菜，咱们同吃一锅菜的日子总是萦绕在老夫的心头，那日子虽然清苦，却是老夫这一生最为快乐的日子。”

舒子恒这才明白过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共患难的情意任谁也不会忘记，汤和一来，不单刀直入地说正题，而是闲话家常，先与冯将军一起叙旧，勾起他对往日情意的回忆，此时再说他的目的，便事半功倍了，想到此，舒子恒也不敢造次了，陪着汤和坐下。

说话间，士兵端来一个小桌和菜饭，不外乎是青菜萝卜，还特意为汤将军煎了一个荷包蛋，果然简陋得很。

冯胜带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汤和，又睨眼瞧了一眼子恒，道：“只怕这粗茶淡饭不合汤兄今时今日的口味了。”

没想到冯将军全然不念旧情，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汤和面露难堪之色，只低头装作喝茶。

舒子恒起身行礼道：“冯将军，在下舒子恒，家母唐琬悦，是昔日笑雨山庄的三小姐，她如今脱离苦海，让在下前来保平安，多谢冯将军的相助。”

冯将军一怔，他不明白三娘的后人如何会和汤和搅和在一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是三娘的儿子？”

舒子恒浅浅一笑，道：“舍妹舒子浵日前曾与冯将军有约，实不相瞒，我今日正是为了此事前来，舍妹与火铳俱在途中，然而天气有变，只恐不能如期抵达，将军可否开恩，宽限两日。”说罢，子恒掏出冯将军送给子浵的匕首。

冯将军身旁的副将一见子恒掏出兵器，赶紧挡在冯将军的前面，呵责道：“大胆，胆敢在军营里行凶！”

舒子恒连忙弯腰行礼，将匕首呈上，道：“口说无凭，此乃冯将军送给舍妹的一个信物，在下只想请冯将军一观，证明在下并未说谎。”

冯将军轻声道：“确有此事，拿来我看看。”副将听命上前拿过匕首，恭敬地递给冯将军，冯将军一看，正是自己送给子浵的匕首。

汤和称赞道：“冯兄为人谨慎小心，老夫应该向你多多学习才是，这舒公子是小女在龙啸山庄认识的，的确是舒宸与唐三娘的儿子，老夫可以担保。”

冯将军将匕首放在一旁，抬眼看着汤和，问道：“汤兄，你我同朝为官多年，我原也不相信你会做此等错事，只不过，军令如山倒，朝廷定下来的兵器运送期限，岂是你我能随意改的？”

汤和长叹一口气，道：“老夫**人所害，自知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万死不辞，自己这一条命早已置身事外了，只可惜我的族人，我不想连累他们，实不相瞒，我已然决定今日上朝，向皇上请辞。冯兄，我与你是生死之交，也知道此事为难你了，我这个令牌，是皇上钦赐的令牌，可以调动三军，是皇上对我的信任，我愧对皇上的信任，没有资格再收着它了，如今我将它转送给冯将军，请冯兄宽限几日，也算你报答昔日唐三娘的救命之恩，如何？”说罢，站起身来，将一个精致的令牌放到冯将军的桌上。

冯将军只听闻过这块令牌，却从未得见，细细地看了看，心下想道：原来皇上将这个令牌给了钟斯啊！

彼时大明江山初定，北元朝廷一直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明太祖皇帝一直担心会遭遇到北元朝廷的反扑，故而特制了一个令牌，给到他最信任的武将，以备不时之需，众人只知道有这么一块令牌，却不知道这令牌在钟斯手上，可见，皇上对钟斯的器重。

钟斯将这令牌拿出来，说要赠与冯将军，只为求他宽限两日的时间，你信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不可信的，莫说他不会真心送，即便他真心想送，冯将军也不敢收。此乃皇上赐予的军权，岂是寻常人家相送的玩意？

钟斯明知故犯，主要想表达两个意思，其一，皇上是信任我的，这种信任远超过你，你届时将手中的证据呈送，也未必能告得倒我。那么，你便是与我为敌，我绝不会放过你。其二，我虽然身在你的军营里，但是我可以调动他们，换言之，军营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其实，钟斯这一招乃是破釜沉舟之计，若是冯将军碍于他的压力表面迎合，背地里拿着他的令牌去参他一本，他必然遭到皇上的怒责，动辄便是性命之虞。钟斯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请冯将军宽限两日，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女儿和舒家。

冯将军自然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更何况此事牵扯到他的恩人，便道：“汤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们相识数十年摸爬滚打的交情，又同朝为官，我自然会顾及与你的情意，更何况，此事还关乎我的恩人性命，只不过，军营里的事情关乎国家社稷的长治久安，不能耽搁太久，迟则生变，我至多能躲宽限一日，我明日便称病不上早朝，也不算欺君，汤兄，你看这样可好？”

汤和十分感激，抱拳相谢道：“冯兄今日成全了老夫，老夫定当铭记于心，没齿不忘。”说罢，汤和坐下来与冯将军一起吃军营里的饭菜。

总算争取到了一日时间，能不能按时将火铳送到军营，便看龙啸山庄的造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