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默内心经过一番苦痛挣扎，最终理智和正义占了上风，他含泪泣声道：“子恒，小浵，大哥别无选择，我们是汉人，汉室江山不复，我们去哪里也不会心安的，天赐良机，让我们掌握到这个重要的情报，这是上天给我们舒家机会，更是上天给大明一个机会，我们不能当历史的罪人啊。舒家祖训舒乃舍予，能为国家舍身成仁，也算是舒家的荣幸了。”

子恒听罢此言，怒从心中起，责问道：“大哥，就算你不顾念爹娘的养育之恩，你想一想小浵吧，她从小和若惜对换身份，所以她才会喜欢上自己的亲生哥哥，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了你的报仇大计使用苦肉计，辛辛苦苦地把证据弄出来。如今她不能回到亲生爹娘身边，还要为了帮你报仇，亲手将她的一家人送人阴曹地府。大哥，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残忍了吗？”

舒子默也气愤不已，道“子恒，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汤毓儿才会这么做的，我不信你不明白爹娘的心思。”

子恒道：“爹娘的心思我这嫡亲的儿子自然明白，但是爹娘的心思未必便是对的。那些大义凛然的话我听多了，到头来呢，我们几次三番差点命丧黄泉，大哥，你一定要为了报仇，让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吗？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报了仇又有何意义呢？”

子浵自幼只学了医术，对于子默和子恒的争吵一知半解，她没想到这几封信要闹得人仰马翻，便问道：“二哥，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玉石俱焚？”

子恒回头看着子浵，解释道：“小浵，我们原本的机会是找到龙天擎杀害大伯父的证据，那自然是不妨事的。可是此次我们找到的是他通番卖国的证据，依照大明律例，这是诛九族的重罪。原本，我们就是姻亲，不出九族，大哥这么做是以身犯险，用我们的命拉他们下水。”

子浵大吃一惊，心下想道：若是如此，那唐二娘和龙皓云岂不是都得因此丧命，想到此处她便心如刀割，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子默，也哀求道：“大哥，若是后果当真如此严重，我们还是收手罢。”

众人皆醉我独醒，舒子默心里很是不好受，他何尝愿意见到玉石俱焚的结果，但是他一想到父亲舒宇惨死的模样，以及生灵涂炭的惨状，他便觉得若是他不坚持这么做，便是苟且偷生，妄为舒家后人。子默他不是不能理解弟弟和妹妹的苦楚和处境，然而，他们不能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整个民族没落的基础上，危难之时，大是大非的取舍有时候竟然如此让人心如刀割。

舒子默没有解释，此时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的，他用沉寂来诉说一切。

子恒是了解大哥舒子默的，他从来做事都是深思熟虑，他不会轻易说一件事，但是一旦说了，他便会拼了性命去做，他见大哥如此决绝的样子，于是也三缄其口，不再多言。

子浵见二哥都闭上了嘴巴，自己这个龙家的孩子更是不好多言了，气氛有一些尴尬，于是她轻轻地道一声：“大哥，二哥，今晚上大家都没吃好罢，我去煮些东西来。”说罢，子浵自顾自地推门而出，才刚一出门，便见到大门口有一个斑驳的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在黑暗的夜里显得特别瘆人的，子浵惊呼一声：“啊——”

子恒和子默赶紧从屋里出来，连声问道：“小浵，发生什么事了？”

子浵吓得直打哆嗦，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地指着门外的黑影，不敢出声。

那人影却开口说话道：“小浵，你莫要害怕，是我，汤毓儿。”

子恒一听，赶紧上前去将院子里的大门打开，但见汤毓儿手上挎着一个小包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门口，细细一瞧，她一双泪眼朦胧，披着那件红艳艳的披风，头发被风吹得有一些凌乱，想来她在门前站了不少时候，子恒诧异地问道：“毓儿，你如何会找到这里来的？”

汤毓儿见到子恒，二话不说，扑到他的怀里便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黑夜，那哭声那么无助，那么悲凉，听着让人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情不自禁地鼻子一酸，眼睛里盛开出朵朵泪花来。

舒子默回屋端来蜡烛，小心的用手挡着迎面而来的北风，关切地说道：“外面风大雪大的，子恒，快扶汤小姐进屋。”

子恒搂着哭得摇摇欲坠的汤毓儿进了屋子，子浵倒了杯热水递到汤毓儿的手里，柔声道：“汤小姐，我们初来此地，连茶叶都不曾置备，这杯热水您将就着暖暖手罢。”

这原是客套话，不曾想，汤毓儿听了，更是悲从中来，哭得越发凄惨了，子恒一直和声细气地安慰着她。

子默和子浵不明就里地对视一眼，均茫然地摇了摇头，一脸关切地看着汤毓儿。

哭了好一阵子，汤毓儿渐渐哭得头皮发麻，浑身无力了，这才说道：“爹爹他逐我出汤氏家族了，他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

众人大吃一惊，子恒小心翼翼地问道：“汤将军为何要这般做？可是为了今日我们设计套汤夫人的话？他恼羞成怒，迁怒于你？”

汤毓儿哽咽道：“非也，爹爹是忧心汤家一门都躲不过一死，你们前脚刚走，他便写下断绝书，与我恩断义绝，是郭叔叔带我来这里找你们的，想必，是爹爹让他跟踪你们，知道你们在此处落脚，才引领我过来的。”说罢，扑到子恒的怀里呜咽道：“子恒，我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莫要丢下我——”

舒家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各有各的想法。

舒子默心下想道：也不知这汤和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他究竟是想主动认错，出于爱女之心故意与汤毓儿恩断义绝，还是让汤毓儿来使美人计迷惑舒子恒，继而达到让我们作罢的目的呢？

舒子恒一心怜悯汤毓儿，汤毓儿自幼丧母，如今又被父亲驱逐出门，她无依无靠，唯一贴心的人便是自己这个无权无钱的情郎了，他心里一阵绞痛，自己究竟能不能给她幸福呢？

子浵却想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汤将军这般行事，便是要保得汤毓儿的周全，那么当初龙天擎手下留情，是不是真的顾念与自己的血脉亲情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