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司马子恒毕竟还有个亲王的头衔在,何金宝也不好真惹恼了他,不然一个不敬的罪名,就算是皇帝有心偏袒,也是有些不大能承受的。
这种场合非但是何金宝,就连陈霜降都免不了要去,这匆匆的连礼都不好备,陈霜降只能是拿了何珗穿不着的一件小兜帽,洗干净了,重新绣上边,看着也跟新做的一样,整整齐齐的,再拿出一个金馃子来熔化了做成个小吊坠,时间紧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礼不算厚,但在陈采春看来就已经是有些不得了,乍舌说:“不过就一周岁礼,非亲非故的,居然还得花上这么许多,怕是要好几千个铜铢吧。这一月才得了多少?”
“合起来的话,一年大概也是一百六十个银铢,不过这房子倒是白住,也有些禄米下来,这边基本也没什么人情往来,也不算太花费。”
一百六十个银铢的话,换成铜铢也不过一万六千个铜铢,陈采春在杨家的时候,这一家的花销也要六七百个银铢,这一比起来,才知道何金宝一年的收入还远远不够杨家花销的,真还没觉得当官有什么好的,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还比不上。
“也不是这么算,有房住又有禄米,其实花费很少,这俸银还能存上大半的,而且……”陈霜降笑,悄悄地跟陈采春说:“皇帝也时常有赏赐下来的,有回皇后娘娘一次就赏了十个金馃子下来,那可是五百个银铢了,只不过这些事情是不好跟人说的。”
陈采春也不为所动,坚持说:“又不是时常有的事,还是种地好,稳当。”
听说这一次去是要坐船的,何珗打从出生以来还没坐过船,只觉得新鲜无比,吵闹着也要去。
何如玉大了一些,以前又是坐过一回,隐约还记得晕船滋味难受的很,就正色地劝诫何珗:“坐船很难受的,跟针扎一样,一点都不好玩,何珗不要去了。”
这两孩子闹肚子这才刚好,陈霜降也不放心带他们走,只能是好言好语地劝了下来,再三交待在家要听陈采春的话,不可调皮,不可贪嘴,更不可耍赖迟睡。
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何金宝就把刘大山跟那那一个小厮都留在了家里照顾,夫妻两个就只带了春红一个,这才慢悠悠地出了门。
从杜桥县到司马子夏所在的殷城县,陆地走的话起码要花费上五天,乘船的话,不过一天多一些,而且还是在海湾里面,基本没什么太大的风浪。
从杜桥县码头租了船,第二天就到了殷城县,一开始还没怎么觉得,等上了岸,看到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何金宝才觉得有些不对,跟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一比,只带了一个丫鬟的陈霜降突然显得有些寒酸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何金宝就是有几分郁郁不乐,不由嘀咕了一句:“要不再买个丫鬟?”
等明白何金宝在别扭些什么,陈霜降不禁笑了说:“俗话说九品芝麻官的,你呀,充其量也就一颗白芝麻,也就是光看着大了一些而已,再带上一群仆从的,那不就是大芝麻串着小芝麻,整一个芝麻串么?”
这一会,何金宝是从八品下,比起九品来,还真只是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原本从二品一下贬到泥里面,再怎么豁达,总难免会有几分抑郁,只不过经陈霜降这么一说,何金宝反而觉得十分的想笑,想着陈霜降说的大芝麻串着小芝麻的样子,何金宝竟也不觉得难受了。
忍不住呵呵地笑了一会,笑得陈霜降都有几分脸红了,嗔怒地推着何金宝说:“还不赶紧去找车?”
居然连春红都笑着说:“还是让我这个小芝麻去叫吧。”
这一路笑过来,倒是都不觉得路远了。
等到温王府何金宝这一行才知道,这次庆生的孩子居然是王府通房丫头所出,温王妃是个好妒的,差点没跟温王闹翻,只是她好些年无所出,还是拗不过,只能是悻悻地同意了,但她却是派人守在门口,凡有人来,所有的礼都被温王妃收了去,惹得一群看热闹的人堵在门外窃窃私语,议论个不停。
“居然还有这样的夫妻?”陈霜降目瞪口呆,只觉得大涨了见识。
无论温王府里面怎么闹腾,陈霜降他们只是来做客的,自然不用管上那么多,收拾了精神走了进去,在门房那里交了礼物,仿佛就像是过路费一般被掂量了一番,之后才来了人,把他们引了进去。
何金宝要去前厅,女眷却是在后院,自然是分开了走,陈霜降也不知道何金宝那边究竟怎么样,而在女眷这边,居然连个主人都没有,大家都只凌乱地坐着,而后有一些丫鬟随随便便地上了些茶水,居然放在一张桌子上让人自取。
当下的风俗,客人的位置还是很有讲究的,那多是代表了一种身份地位或是跟主人家的亲疏关系,一向都是要仔细安排的,由人带了过去的。
陈霜降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却是没看到温王家下人过来,反而是那一屋子的太太姑娘都有些地转向这边了,陈霜降只好自己进了来,在靠后的位置上挑了一个坐了下来。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客,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呆了一会就挑了陈霜降边上的位置坐下,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陈霜降也回了一个笑,试着说了句:“风还是挺大的。”那人也应了一声,看上去倒是自在了一些。
这一次的做客真不算是太愉快的经历,场面混乱的很,下人又怠慢,好不容易开了席,一尝,桌上好些菜色都不大新鲜,那一盘蒸年糕更是没蒸熟一样,硬的很,陈霜降只咬了一口,就觉得硬邦邦地堵在喉咙里面,吞下去都觉得坠坠的肚子痛。
最后温王妃倒是赏脸出了来,陪着聊了一会。
陈霜降离得远,没上去说话,只是偷偷抬眼看了看,果然是她上次在京城遇上的那一个贵妇,仍是一脸止不住的高傲神色。
陈霜降想着既然都已经来过了送过礼了,后面该没她什么事,又看温王妃正忙着跟边上几个贵妇说话,就拈了一块点心送到嘴里慢慢地嚼着,觉得这满席的酒菜也就这一盘点心勉强可以吃一吃了。
谁想到温王妃却是突然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没想到何夫人也是个妙人,居然能懂这么些深奥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在说些什么,陈霜降一愣,却是看到温王妃拿了本书分发下来传看,等传到陈霜降手里,一看居然是陈霜降编注的那本农经抄本。
今年开始官府就出了这一本新编农经,说是对农事有益,要各地广为传播,这上面虽然没提到陈霜降,但是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温王妃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值得温王妃这么特地拿出来说。
之后的时间颇有些难熬,由着温王妃带头,一群女人轮流对着陈霜降说话,明着听上去像是羡慕夸奖,陈霜降好学识,居然这么难的书都能看懂,果然是才女,暗地里全是讽刺陈霜降出生低微,家境贫寒。
陈霜降只是笑了笑,一点都不恼,反而是候在一边的春红听得火气,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都在手心刻出印记来了。
还要商量修路的事情,何金宝一时走不了,只是女眷都已经散了,陈霜降就托人给何金宝带了口信,先告辞出来找了个茶楼坐着歇会。
也难为春红从那边一直忍到外面,才气呼呼地对着陈霜降抱怨:“那些人真是太可恶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一群不相干的人而已,何必跟他们生气呢?”陈霜降淡淡地说,也就是因为不得已才来这么一趟的,以后大概没什么别的机会来这边了,又何必为了这些才头一次见面,估计以后都不会再见的人生气呢,“一个个计较过来还不把自己给累翻啊。”
“太太就是脾气太好了!”春红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怒气难平,把这一堆茶杯碰的叮当响,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又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说是庆周岁,怎么都没有看到人抱那小公子出来的,又是守在门口收礼,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何金宝耽搁的有些久,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入夜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赶紧叫了一些饭菜来吃。陈霜降暗地里在心里嘀咕,果然司马子恒当不了皇帝是很有原因的,真是高傲地过了头,连基本待客道理都没有了,哪里能让人饿着肚子带到这么久的。
吃过饭回到船上都已经七八点钟了,陈霜降不放心家里,就跟船老大商量,看看能不能早些出海回去的。
船老大看了看这天气月朗星稀的,估计有好几天的好天气,这边海又是走惯的的,大不了走慢一些,想来是没什么问题,又听得陈霜降说加钱,就痛快地同意,起锚扬帆,开出了码头。
七八点钟天早就黑了,陈采春烧了热水,正在两个小的洗澡,何如玉乖巧的很,拿了衣服很快就洗漱干净,完全不用陈采春帮忙。
何珗却正是淘气的时候,见了水就高兴,就忙扑过去扑腾扑腾的,异常欢快。那小子长得结实,身上又撒了皂粉滑溜溜的,只苦了陈采春,抓又抓不住,放不不敢放,反而是弄了自己一身湿。
好容易才把这调皮小子弄清爽了,塞进被窝让他跟何如玉玩会,陈采春去洗澡换衣服。
正在穿衣服,忽然听到窗户被人敲了两下,然后传来了刘大山的声音。“陈姑娘,这边上逃了个毛贼,你小心不要出门。”
毛贼,怎么都听到什么动静的?陈采春有些奇怪,赶紧穿了衣服,到里间一看,何如玉跟何珗并排躺着,头碰着头,已经睡得很香甜了。
陈采春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会,侧耳听着,外面却是没有丝毫动静,安静地很有些过份,总觉得很有种不详的预感。实在是放心不下,陈采春海是没能忍住,把两个小的都叫起来,给他们穿好衣服,又包了个小毯子,放在床上。
“出了什么事么,嫂嫂回来了?”何如玉揉着眼睛,毕竟年纪小,有些撑不住,昏昏地很想睡。何珗更是只睁眼看了看,打了个哈欠,又睡回去了,只由着陈采春给他穿好衣服。
“还没,等下让刘大山捉贼给你们看,所以如玉先不要睡,很乖哦。”
惴惴地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了一些声音,陈采春忍不住推开窗,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居然就看到刘大山守在院门口,那门已经坏掉了半边,有些蒙着面的人正想着要冲进来,有几个都要翻墙过来,却又是突然地下了去,估计是外面的衙役闻讯过来,又被扯了下去。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毛贼,分明就是强盗了,不过就算是强盗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什么?
陈采春只觉得心跳如擂,脚都有些发软,只觉得害怕得,几乎有好一会,连张嘴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采春姐姐……”那些打斗声,何如玉也是听到了,吓了一跳,只是怯怯地叫了一声。
陈采春这一下回过神来,再往外面看一眼,只觉得心慌的很,一直在想着要是刘大山打不过怎么办的。赶紧回过身来,一把抱起何珗左右看了看,本想把他往床底下塞,忽然又觉得不好,拖了个凳子来,把何珗放到床顶上去,又把何如玉也抱了上去,叮嘱着:“无论怎么也不要出声,谁叫也不准出来!”
这床是这边常见的那种样式,用木架子支撑,做成一个方形,挂上厚实的帷帐,从下面丝毫看不出来还藏了两个人,何珗跟何如玉都没几岁大,身体轻快,这样的木架子想必该是能支撑住的。
陈采春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纰漏了,再把凳子踢开,随手拿了件衣服,把床上的小毯子一卷,抱在怀里面,小心地走到门口看去。
“别出来!”刘大山抽空回头看了一下,只看到陈采春抱了团东西,还以为是何珗,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赶紧喊了一声。
这一分神,那边的盗贼哪里肯放过,一刀劈下来,刘大山来不及挡只能是往旁避了一下,后面的盗贼立刻跟了上来,硬是挤进了院子,围墙上面也陆续跳进了几个人,外面再听不到打斗声,看来就算外面那些可能在的衙役也应该全部被击退了。
也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在那里!”立刻有好几个人对着就陈采春冲过来,一副想要着致人死地的凶狠,刘大山也是赶紧冲过来拦着。
他们这是冲着何珗来得,要是陈采春没有看错的话,那一把把刀剑分明都是对着她怀里面招呼过来的,他们也是把这毯子看成了何珗。
陈采春犹豫了下,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看屋里面,一跺脚,却是拔腿就往外跑,果然看到那一群人都跟着她跑过来了。
只不过陈采春毕竟是女子,体力本来就不够好,那些盗贼又都是练过武的,没几步就追了上里,伸出刀鞘一拦,直接把陈采春绊倒在地。
刘大山就只一个,又被盗贼缠住了脱不开身,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追上陈采春,明晃晃地刀剑劈了下去。
陈采春还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心想着总要拖一拖,能让他们迟一点发现也好,赶紧蜷缩了身体,把那一个卷成人形的小毯子紧紧地压在身底下,不让人看见了。
这一天的风不大,船走的并不快,月亮又是亮堂堂的,映衬在水面上,简直就跟碎玉一般晶晶亮的,特别好看。
船老大说,按着这样的速度到杜桥县的话,大概要在中午前后了,还是先去睡会。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只觉得一阵的心悸不宁,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这动静一大,还把何金宝也吵了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起来了,在甲板上坐了下,吹着夜风倒是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不一会,就听到人上来的声音,何金宝打着哈欠坐到陈霜降边上,问:“这是什么了,不舒服?”
陈霜降按了按胸口,只觉得心跳快的很,总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一样,只不过想了想,觉得应该还是自己多虑了,就说:“大概是晕船吧,上一回去京城的时候可是吐惨了,本以为是不晕了的,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那就在这里坐会,吹着风会好一些。”在温王府里面过了一整天,何金宝也觉得累的很,不禁又打了个哈欠,本想着回去接着睡,想了想还是觉得拿了件外套,往陈霜降头上一罩,粗声粗气地埋怨着,“出来吹风也不知道穿厚一点的?”
这人……陈霜降拉了拉衣服,不由笑了笑,慢慢伸手牵住了何金宝的小指,那种暖暖的温度传过来,似乎在这样的夜里也不觉得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