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很坦率地告诉何金宝,他的任务是监察,要是何金宝有什么不当的举动,他就直接拿了陈霜降等人做人质,必要时候可以下杀手。
何金宝也是觉得相当的无奈,司马子夏贬他到这里,固然是因为涉嫌谋反,但是同时也有让何金宝来温州牵制温王司马子恒的意图,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个事情真的是相当的艰难。
没有办法,何金宝只能是把这一队囚犯带到了军营里,在点名的时候居然还发现了一个女囚,不过十几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那双眼睛却已经如同死水一般,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怎么处置这一个女囚,何金宝却是为难万分,先不说送回去郭无嗳会不会要,他这边也腾不出人来送她,把她放在这军营里面的话,只一个女的在这一群囚犯士兵之中,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但是不放在这里的话……
把人都安顿好了,守卫也安排妥当了,何金宝这才带着那一个女囚往家去,那一个护送囚犯来,自称叫郭无言的军官也默默跟在后面,左右看看,一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似乎是很有些兴致盎然。
听到何金宝回了家,陈霜降就迎了上来,一眼就看到那一个女囚,愣了愣,问:“这位是……”
赶紧把事情跟陈霜降说了一次,何金宝小心地问:“也没地方安排的,要不就先住我们家的,刚好可以省的另外请人了。”
“她犯的什么罪名?”
随着这些囚犯也有简单的案例记录送过来,因为只有一个女囚,何金宝看了倒是也还记得,鸩杀父母。
“不行,怎么都不行,家里可是还有两个小孩,怎么可能跟着一个杀人犯一起住?”
这话说的稍微大声了一些,那一个女囚也听到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对着陈霜降恳求起来,一边还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原来这女囚名叫秦香兰,很小时候亲生父亲就因病去世,母亲带着她改嫁,谁想到继父对她生出了邪念,几次三番想着占有她,而她母亲又是个懦弱的,只知道一味的哭,半点也护不了她,甚至还帮着继父来劝说她。秦香兰在万念俱灰之下,就心生了恶意买了砒霜煮了一锅汤,本想着全家一起死,只不过她喝的少,居然没能死成。
就算听了这么一番哭诉,陈霜降仍是坚决不肯收,在她看来,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杀人都是天大的罪行,何如玉跟何珗都还小,她不放心把一个杀人犯放在身边。
何金宝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也是杀人如麻……”
不过对于这个秦香兰的事情,何金宝也没有坚持,只让人在军营附近租了个农舍,白天让秦香兰去烧饭做杂活,晚上就锁在那一边,尽量跟那些男囚犯错开了管。
秦香兰虽然没有收下,但陈霜降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自在,因为何金宝一句话,倒是让她想起了那些往事,陈霜降也是杀过人的,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只是为了一口吃食。
永远忘不了那一个感觉,当陈霜降用树枝捅进人身体的那一种艰难生涩的声音,那跟开了闸一样涌出来粘稠的暗红色血液,那一刻,陈霜降甚至认为自己也是一下子被这么捅死了,全身都被放空了一样,只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像是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心尖,叫不出来,哭不出来,比死还难受。
睡到半夜,何金宝只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转头一看,陈霜降似乎是发了噩梦,只把一口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一声不吭,泪水却是滚滚地流个不停,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大片。
吓了一跳,赶紧把陈霜降推醒,看着她仍是紧紧地咬着嘴唇,赶紧抱着慢慢哄。
半天,陈霜降才终于爆出一句:“我没想要杀他,我没想到要杀他!”就只这么一句话,一声接一声不停地说,几乎哭的接不上气来。
好一会何金宝才知道原来她是在说逃亡那年发生的事,对于这个事情,何太爷也有跟何金宝说过,当时何金宝只觉得陈霜降还是很有几分狠戾之气,为了这一家人什么都愿意做,只是没想到在她心里居然还藏了这么多的痛哭内疚,竟然让她在梦里面都哭得这么声嘶力竭。
虽然面上不显,但秦香兰的事情还是对陈霜降还是带来了很大的刺激,这一个女囚还真的是挺麻烦的一个存在。
好不容易等陈霜降哭累了重新睡着,看着陈霜降脆弱的样子,何金宝不禁有些内疚,似乎是因为陈霜降太坚韧独立,反而是让何金宝忘记她也是需要被人保护的。
新兵的训练还算顺利,这一批原本都是死囚,这突然地出了一份生机,大多还是蛮欢喜听话的,偶然有一两个闹事的,何金宝也是心狠手辣重刑重典地处罚了,把这个营地整治的还算是井然有序。
而那唯一一个女囚秦香兰,还真跟何金宝预期一样,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
刚送过来的时候,跟大多的囚犯一样蓬头垢面,只是年轻女孩子总有些虚荣心,一旦安稳下来了,就尽力地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好看一些。跟男兵同样的麻布衫,用腰带勒出一把盈盈只一握的纤腰,愈发显得就步履窈窕袅袅如风摆柳,别有一番风姿动人。
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在军营里面转悠,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了,虽然有士兵在一边看着,又是青天白日的,按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但是也架不住整日地有人在她附近窥视,只能是处处小心。
新兵喜欢绕着秦香兰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激何金宝的那一时怜惜,秦香兰喜欢绕着何金宝转,操练时在一边递上一方汗巾,吃饭时奉上一杯茶水。
甚至何金宝出恭忘带厕纸,叫一声刘大山,却是伸进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漂亮小手,雪白细嫩,带一点点羞怯的粉色,差点没把何金宝吓个魂飞魄散,这一把屎都憋着拉不出来了。
经了这一次茅厕惊魂,何金宝再迟钝,总也感觉出来了,秦香兰这是对他有意,只是不知道是真心喜欢,还是想着攀上了何金宝离开这一个鱼龙混杂的营地。
军旅生活这么多年,何金宝早就沾染尽了那些坏毛病,举止粗鲁,脾气暴躁,臭着一双脚丫子要往被窝里爬,在对待女色方便也是相当的随便,虽然对于这一类事情一向不大上心,何金宝却也不是坐怀不乱。
要是早几年,怕是会顺水推舟地收了秦香兰。
只是经历的多了,何金宝多少有些想法,而且又是经历了王绿珠的事情,看着秦香兰总在她究竟藏着什么祸心,只巴望着能离得远远的,哪里还能引起什么欲念的。
偏偏秦香兰虽是整天纠缠着何金宝,却又是规规矩矩,什么错都没有犯,在军营里面又是讲究商赏罚分明的,何金宝就算是想发作也找不到借口,只能当成看不见,听不着,尽量不去理会那个秦香兰了。
等何金宝没办法想了,回来找陈霜降帮忙拿主意的时候,陈霜降愣了一下,然后指着何金宝笑得乐不可支,调侃说:“既然人家丫头都喜欢上你了,要不干脆做主收了就是,烦恼什么?”
“不就说错了一句,这么折腾我做什么的!”这话说得是有些恼,但是看着陈霜降笑意晏晏的样子,又想起陈霜降噩梦之后哭泣的样子,何金宝心里面却有几分欢喜,想要是总能看到陈霜降这么暖暖的笑,就算是再多苦头也是吃得的。
笑了一阵,看着何金宝实在有些为难的样子,陈霜降也是帮着他想了想,这秦香兰不能多管,容易让人误会,但是又不能少管,总还狠不下心,把人推出去糟蹋的,况且长久这样也容易引起乱子。
“单是一个人的话总是有些特殊,那不如多放几个。”陈霜降寻思着说,无论是何金宝还是那些新兵,之所以对秦香兰这么在意,无非是因为整个军营里面就只有她一个女子,无论什么沾上了唯一这一个词的话,总是会分外珍贵一些。要是唯一不再是唯一的话,效果或许会很有些不同。
“难道还要让那个混蛋刺史送几个女囚来?”这办法或许挺好,只不过实施起来却是很有些难度,光是一个秦香兰就已经够麻烦了,要是再多几个,那还不得翻了天去。
“也不定是女囚,这里大多是渔民,孤儿寡母的很多,雇人也方便,挑几个去营地里做些杂活,天黑仍旧送下来就好。”
这方法虽然好,但是却是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钱啊。
郭无嗳小气的很,军饷不过刚好够这一群人吃而已,杜桥县又都是靠海吃海的人,贫穷的很,时常还要靠着朝廷接济,到处都是破破烂烂挡不了风雨的屋子,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人们,钱啊钱,都快要愁死何金宝了。
一说到钱,陈霜降也愁了,要是她真有什么一夜致富的法子早就使了出来,哪里还能落到现在这么仅仅算计过日子的地步。“这里倒是跟文成县那里有几分相似,都是海边的村子,只不过就算是陈家村也比这里要富一些。”
“我们家那边还是有些良田的,这边的岛原先小的很,都是一点一点填出来的,几乎全是盐碱地,种不了庄稼,离别的县城又远,等鱼虾运过去都不新鲜,卖不了高价。”
海边县城的地时常又有个毛病,盐分太足,平常的庄稼都种不了,就只能种些瓜果的,那些东西有钱人家倒是爱吃,只不过这些东西不能久放,这里地偏路崎岖,很少有人去侍弄这些东西。
说到盐碱地的时候,陈霜降倒是想起自己小时候,杨氏曾经买过一种名叫棉花的东西,据说是从西域传进来的,长成的果实能捻线织布,精美异常,而且这个能在盐碱地里面种植。
因为刚好赶上大水,陈家那一块棉花地最终没能长成就被淹光了,但是在那之前,棉花长的都还是相当茂盛的。当初陈霜降还以为杨氏被哪里的游走小贩骗了去,后来想着就算有些夸大,那小贩说的也该是事实,陈霜降看着棉种还有大半剩下,杨氏当时也没什么心思再种,细心包了放了起来,也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跟何金宝说了这个事情之后,何金宝想着倒是可以试一试,而且分家的时候,他也是得了些田地,虽然不多,总归是个进项,要是还在的话,总要雇人照看起来。
回乡的事情好办,只要说清楚了,让刘大山带几个人去一趟就成,也就费点时间的事情。
说到出门,这一路的颠簸光是想起来就还觉得心有余悸,尤其是临近杜桥县这一段,好几处都是盘旋的山路,又窄又陡,难走的很,陈霜降就感叹说:“还是得先修路才是,不然就算是弄出点什么来,也运不出去卖的。”
棉花的事情还好说,不过就是几分田地的事情,修路那就不是光何金宝一个人能说了做准的事情,想了想,只能说去跟丁县丞商量下。
修路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去了文成县的刘大山就回来了,除了那一包很神奇居然还好好藏着的棉种,还带了一个陈霜降料想不到的人,陈家三女,采春。
陈采春只比陈霜降大上两年,今年也不过只有二十一岁,本来该正是青春好年华,但却像是朵开败的鲜花,沧桑憔悴,看上去似乎比陈霜降大了十岁还不止。
陈霜降从小就跟陈采春最是亲近,看到陈采春这个样子,只觉得又悲又是喜,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管抱着她又哭又是笑。
这些年来陈采春也是过的相当不如意。
陈采春嫁的是舅舅家的大表哥杨柱,在被战乱波及之前,陈采春就跟着夫家搬离了文成县,只不过舟车劳顿的,路上又多是乱兵匪徒,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两老的身体却是渐渐虚弱,把家交给了杨柱两口子。
杨柱本来就是个荒唐的,以前有舅舅杨有才压制着才勉强没有闹出什么离谱的事来,等自己当家了,简直就跟脱了缰的野马样,怎么都收不拢心了,整日去着寻花问柳沾花惹草的。
陈采春出嫁的时候不过才十二岁,身心都还没有长开,对床笫之私很有些抗拒,杨柱又是个好色,喜欢换花样的,夜夜离不了陈采春,只折磨得她苦不堪言,一次更是直接晕死过去,流下了个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孩子。
被逼得没有办法,陈采春只能是做主给杨柱纳了好几房妾侍,新人在怀,杨柱却是舍不得陈采春的好颜色,时常还是会来陈采春这边,倒是比以前感觉轻松一些。
怀第一胎的时候,陈采春年岁还小,大伤了元气,调养了好几年,才勉强怀了第二胎,一直小心翼翼地哄着杨柱不让他近身。谁想到,杨柱出门跟人喝得醉醺醺地,半夜三更地回了来,迷迷糊糊地摸到陈采春房里面,砸了门,直接就把她往床上按。
天亮的时候,陈采春流下个女婴,五六个月大,都已经开始成形了,陈采春也在鬼门关挣扎好几天才睁眼。
病稍微好一些,陈采春就勉强下了床,走到杨有才面前,下跪求着和离:“就当是心疼外甥女,放我一条生路!”
打小就是看着陈采春长大的,杨有才哪里有不心疼的,原本还以为是件亲上加亲的美事,没想到居然会把陈采春逼迫到这种地步,杨有才只能是沉痛地点了点头。
听得陈采春说要和离,杨柱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地把陈采春关在屋里,放出话来:“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从没有和离的道理!”
陈采春被关在屋子里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几乎想着自绝当场了,也幸亏杨有才觉得愧疚,暗地里悄悄地给陈采春送吃送水才慢慢地撑了下来。
知道杨柱不肯放她,除开一个杨有才,没有人再肯帮她,陈采春假意装着回转了心意,把杨柱叫了过来,哄着把他灌醉了,拉着他的手指在休书上按了手印。
陈采春就只揣着这一份休书,从窗口爬了出来,逃出了杨家。
只是陈采春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是千里迢迢回了陈家村。
当年怕战乱陈世友带着家人搬到了浦江,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就连浦江也没卷进了这一场战事之中,陈世友杨氏相继亡故,就只剩下陈书楠一人,回到故里,守着那一栋老房子慢慢地过活。
陈采春跟着陈书楠住了几个月,因为怕杨柱来找,一直不敢出门,只靠着陈书楠养活,后来刘大山来,陈采春看陈书楠过的也不如意,就跟着过来了。
原来发生了那么许多的事情,又换了这么许多地方,难怪陈霜降派出去找的人都没带回什么消息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