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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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却是嫌方嬷嬷碍事,借口都不找就把她打发下去了,然后拉着何如玉细细地盘问,硬是让她从头开始说到尾,又从尾说到头,来来回回地也不知道说了几次,弄得何如玉都快哭了。

方嬷嬷在外面听得很有些心急,只能赶紧去知会了何金宝一声,总算是把何夫人叫走了。

何夫人却是对着何金宝生气,“你小子太没有良心,光顾着自己发达,你那两个兄弟都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还没有找到,你也忍心?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良心都被狗啃光了。”

一再保证一定会好好地相看各家姑娘的,给两兄弟找一个合意的媳妇,何金宝总算是把何夫人给送走了,一边嘀咕着:“以前怎么都没觉得太太有这么罗嗦的。”

虽然是嫌何夫人罗嗦,但是何金宝自己也知道,何金贵何金元的年纪确实不小了,是该认真地找一找媳妇了。跟陈霜降说了一下,陈霜降也为难,她找的人,何夫人都看不上眼。

这两人在这边为难,何夫人也是有着自己的主意,她中意程尚书家的姑娘,还特地打听了程姑娘时常会去城东的一家金店看首饰,就等在那里,把程家姑娘看了仔细,很满意地找媒人,上了程家提亲去了。

程尚书自然是瞧不上何家,不过程家诗书传家,还算客气地把媒婆送了出去,何夫人却是把这一份客气当成了福气,不屈不挠地请着各个有名的媒婆上门,无论明的暗的拒绝全当是没听懂,就算是好脾气的程尚书也怒了,直接派人给何金宝送了个口信,请他管束好家人。

何金宝这才知道,原来何夫人居然都在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了,只能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人家,跑到陈霜降这边来抱怨:“太太还真做出来这种事!”

何夫人只觉得程姑娘是三品户部尚书的女儿,她家何金贵也是三品文成侯的亲戚,刚好不是门当户对,天赐良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无论何金宝怎么说,跟何夫人说又说不拎清的,只能回来跟陈霜降抱怨,这究竟是要怎么办才好。

进入十月份,京城就一直在下雨,顺心坊里面的泡菜都没发晒,散发着一股子的霉味,陈霜降没办法,只能试着做了一些南方的点心,这些很纯粹的南方点心,居然还有不少人爱吃,顺心坊的生意倒是好了许多,很让陈霜降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陈霜降不清楚京城的气候,从小就长在京城的方嬷嬷常在说,今年的天气太异常,这雨总是不停,下得人有些心慌。

何金宝这阵也很忙,这雨下得比往年多得多,飞凤江的水位涨得快,据说上游有段堤坝不稳当,司马子夏抽调了不少的士兵去那边巡检,就连何金宝手下也被抽走不少,立刻就觉得忙不过来,几乎整天都是在外面团团转。

好不容易撑到十一月,总算是没有造成大涝灾,只是这堤坝也是差不多毁了,不能再用,在下次雨季来之前,修筑堤坝成了当务之急。

何金宝就领了协助的副职,带着一队士兵去修筑堤坝。

工部负责这事的也是熟人,居然是有一面之缘的郎中苏幕。提起来,何金宝才想起来,这苏幕貌似还是陈家的旧相识,他一直忘了跟陈霜降提起来,想着在出发之前请苏幕过来聚一聚。

苏幕愣了愣,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第二天就上门拜访了。

只说有个旧相识过来,陈霜降一点头绪都没有,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只觉得苏幕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似乎是有些激动。

陈霜降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苏幕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不失礼节地行了一礼,犹豫地问了一声:“你……过得还好吧?”

恍惚地想,那真的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苏幕的笑容似乎跟很久之前的重叠了起来,同样的腼腆干净,仿佛又是多了微许的忧郁,慢慢地褪色,越加的苍白。

对着苏幕,陈霜降只觉得百感交织,不过却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叹息着:“原来你……苏姐姐他们都还好吧?”

在陈家村大水之后,苏幕一家就已经搬家,倒是幸运地并没有直接牵涉进己巳年开始的那一场战乱之中。只是那几年朝堂混乱的很,君不君,臣不臣,到处都是苛捐杂税,乱民暴徒,苏先生一病不起,很快苏师娘就跟了去。

幸亏苏宓嫁了一户忠厚人家,也没有嫌弃,反而是视如己出地把苏幕养大。

苏幕毕竟是男人,为了避嫌,陈霜降也不好多问,听到苏宓也住在京城,陈霜降真心地觉得高兴,说:“好多年没见到苏姐姐了,她打的络子最是好看,跟着她学会了许多。”

“姐姐也常常提起你,都说你小时候就特懂事老成,也不知道会不会长成个老学究样。”苏幕也笑,忽然觉得这话说的孟浪了,赶紧停了,低着头慢慢脸红了。

何金宝本来就不是心细的人,在军旅这么多年,自然就染上了些毛病,对于男女大防这一类东西就很有些大大咧咧浑然不在意,苏幕来拜访,他想着既是小时候就跟陈霜降认识的,来见上一面也是该的。

只不过看着苏幕跟陈霜降相聊甚欢的样子,何金宝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里一阵泛酸,闷闷地实在有些不大舒服,借着公事的名头把苏幕叫进了书房。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京城碰到苏幕,陈霜降也不知道什么感觉,只是不自觉地就回想起从前的那些光景,绣花晒盐摸小鱼,有空时还能去私塾听一会课,虽然艰难不大如意,但那也是陈霜降觉得最太平和顺的日子。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也不知道陈采春他们究竟在哪里。

河工的事情总是耽搁不得,何金宝就要动身,陈霜降只听说那边荒凉的很,基本连个人烟都看不到,总想着要给何金宝把东西带全了才好。换洗的衣服,常用的被褥,光是梳子发带一些小东西,陈霜降就给装了满满的一箱子,甚至还怕何金宝吃不惯那边的伙食,准备给他带两缸酸菜过去。

弄得何金宝很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说:“别忙了,带不走这许多东西的。又不是头一趟出门的,行李让大山收拾就是了,这些活他都熟。”

“带齐全一些才安心。”陈霜降团团转地忙了一圈,看着收拾出来的那一大堆东西,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何金宝这是带着军队一起去的,自然有手下帮着他收拾,旁的东西似乎也用不上那么许多。

拣了几样要用的,重新打包了一下,陈霜降还是把那两坛酸菜给带上了,说:“这是极下饭的,你带着,万一那边的饭菜不合口也可以凑合一下,横竖让刘大山拿着,又累不到你。”

“大山我就不带过去了,他在家里守惯了,留下来给你,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的。”何金宝交待了几句,无非是小心门户,安心在家,想想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说,“有什么事就让大山来找我,要是来不及的话,就去何全味那里,你也认识的,我托了他照看你着一些。”

现在都已经是十一月份,距离下一次雨季不过四五月的时间,飞凤江这么长的堤坝,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全修整好的。

苏幕只不过比何金宝早来几天,却是脸色泛青,精神萎靡,仿佛是连日工作,一刻不休,只是强撑了一口气才没有倒下般。

“苏大人你怎么成这样子了?”何金宝看到还真是大吃了一惊。

苏幕苦笑着摇头说:“将军过来慢慢说,这里的情况可要比想的更糟糕。”

这一段堤坝在忻城县外面,飞凤江从这里拐个弯,就往东去,这一段堤坝要是崩毁的话,那江水就会顺着平原直接冲刷到京城。

只听说这里堤坝毁得严重,等苏幕亲自看了,才知道究竟毁到什么地步,基本完全没有用,稍微大一点的水流估计就能把这里冲溃,倒堤了。

“这一段要重建,基本都不能用了。”苏幕摊开地图,把他说的地方都给画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指给何金宝看,粗略地算一下就已经是好几里的长度,“还有些没来得及看的地方,这旧堤坝,基本已经全不能用了,好几十年都没有修整过了。”

何金宝吃惊了,说:“这么大的工程,两三个月怎么可能做的完?”

“只能先就着紧急的地方先补,详细的情况我会在折子上面写清楚,请皇上定夺,我们只能是尽力了。”

河工是国家大事,又是繁重劳烦的事情,何金宝只带了几百的士兵,朝廷到处都是在用人,再多也没地方调去。

想着征集附近的百姓来做工,只不过国库空虚,朝廷也穷的很,拿不出多少钱来,幸亏这时候还是农闲,何金宝找人挨村挨户地过去,总算是召集了不少百姓,顺利地开工了。

只是这堤坝修起来也是相当的不容易,这时候正是旱季,飞凤江的水位不到平常的一半,本来应该是修筑堤坝最好的时间,但是北方的冬天却是比南方冷得许多,一铲子下去一半泥水一半冰块,因劳作淌下的汗水,很快又在冷风之中冻成冰霜,真是苦不堪言。

不过几天做下来,雇佣的百姓都因为不堪重负,都已经跑了一大半,人手越发的不足起来。

为了这个事情,何金宝跟苏幕也是伤透了脑筋,整日在工地里忙碌,几乎没一刻空闲的,半个月下来,两个人就瘦了一大圈,晒得跟乌皮泥鳅一样了,更是急得冒火,嘴上都起了一串的水泡。

这情况还真跟陈霜降说的差不多,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经常是叼了个窝窝头随便应付一顿。陈霜降特地让何金宝带来的酸菜倒成了何金宝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了,清清爽爽的,夹到窝窝头里面,似乎连硬邦邦的窝窝头也变得美味异常了。

这半个多月来,何金宝跟苏幕几乎都是抱着这两坛子酸菜泡菜工地上过活的,瞅点空,何金宝还会跟苏幕玩笑说,当年行军打仗好歹还能喝上一口热汤的,这河工还真不是人干的活。

苏幕只是狠狠地啃着窝窝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跟监工头何金宝不一样,苏幕才是河工的负责人,下面又没有一个懂行的人帮衬,所有大小事情几乎都要苏幕亲自过了目,光是算算画图就用秃了好几支笔,苏幕真是有些心力憔悴了。

何金宝看苏幕拼命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就劝他停下来休息会,苏幕也不听,仍是全力扑在书桌上面。

正想着出门,却是来了人,说陈霜降从家里送东西过来了。

何金宝打开了一看,居然是一身小夹棉,还有几双鞋子,应该是陈霜降亲手做的。陈霜降不怎么会裁剪,做出的衣服只是勉强能看,远不及她其他手艺,陈霜降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平常事情又多,所以陈霜降基本很少做。

只不过就何金宝偶然说过陈霜降做的衣服穿着舒服,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在心里,抱着衣服似乎都能看到陈霜降微低着头,安静地穿针引线的样子,何金宝不由呵呵地傻笑了一阵。

送东西来的何家下人却说,另外还有东西在车上。

何金宝看了下,都是一些吃食,充饥耐久的点心,还有一大包红豆绿豆什么的掺合在一起杂粮,何金宝才想到,原来现在已经是腊八时节了。

吩咐人把杂粮煮了分给大家,何金宝就带着点心又回到屋里面,拿了两个咸菜饼就着火炉上烤烤热,分了一个给苏幕吃。

“好久没吃这个了,从陈家村搬走之后,就再没有看到有卖这些东西的地方。”苏幕似乎是勾起了乡愁,很有些几分惆怅。

“苏大人以前说过祖籍是温州吧,又是为什么从陈家村搬走呢?”

“祖籍虽然是温州,我从小就在文成县长大,先父曾经在陈家村办了个私塾,跟陈书楠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后来有次台风刮倒了海堤,那里发了大水,私塾也办不下去了,就搬到京城来了。”

“哦,那场大水,我倒也记得……”何金宝有些奇怪,盯着苏幕瞧了半天,这些天相处下来,很容易就能知道司马子夏为什么选了苏幕这一个小小的郎中来治水,除开他估计再没有旁的人更熟悉河工了。这些可不是临时死命看一两天书就能学会的东西,想来苏幕该是很早就学河工了,才会有今天的苏幕。只是何金宝有些疑问,他该不会是因为以前那一场大水才想到学河工的吧?

看得出何金宝的疑问,苏幕只是淡淡笑了笑,说:“因为那一场洪水,我失去了很宝贵的东西,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一个丫头,总想着慢慢等她长大了,就能去跟她家里提亲,只是没想到却是突然的一场大水,后来又是连年的战乱。等我回去找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那个丫头也嫁为了人妻。如果没有那一场大水……我时常会这么想啊。”

“难道你是在说……霜降?”

“嗯,所以你要是待她不好,还是赶紧放手,我会对她好的!”

苏幕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仿佛巴不得何金宝赶紧点头同意和离,害的一阵气愤,想都没有想,直接一拳头砸到了苏幕的门面上,看着苏幕死都不悔改坚决的样子,顿时又觉得泄气,只狠狠地骂了一声混蛋,卷着东西忿忿地出了门。

这一拳打得有些狠,苏幕躺在地上好一会才捂着鼻子起来,还是觉得一阵的止不住的酸痛,眼泪都快下来了。揉了揉眼睛,苏幕拣起他那一块沾了一些灰的咸菜饼,慢慢地咬了一口,也尝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只喃喃地说了一句:“天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也知道苏幕究竟是在想着什么,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一番话,第二天又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做什么仍是做什么,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一份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跟陈霜降很有几分相似,那丫头在惹恼了何金宝之后,也是常常这么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直恨的何金宝牙根发痒。

要是说何金宝对于陈霜降还有几分忍让的话,那对于这个觊觎自己老婆的苏幕那就是完全的痛恨了,要不是还想着杀人偿命不值得的话,估计何金宝会直接按着苏幕暴扁他一顿。

何金宝越是想着早点干完这边的活早点回京城,事情越是不顺,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又开始下了几场大雨,水位涨了许多,到处都是连水带泥踩着冰渣子咯吱咯吱的响,河堤的修筑更是不容易了,河工们都是叫苦连天,怎么都不肯再下水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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