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的阳光照在战场上,却没有带来一丝明朗的感觉。经过昨天半天多的清理休整,陷阱和壕沟里都已经填上了泥土,那股在战场上飘荡了三天的焦臭终于被掩埋了下去,沿着壕沟修建的胸墙上又树立起了一圈新的鹿角栅栏,只是留出了六米宽的两道木栅栏门。
离约定的辰正还差一刻钟,神威军的辕门一开,宇文简带领着两队士兵列队出营,前面是一千黄色戎装盔甲的骑兵,出营之后略调整片刻,排成了尖头的进攻队型,后面一千弓箭手则呈雁形排开。
宇文简看着这一千骑兵,心里叹了口气,毕竟不是真正的精锐,排个进攻队型都做不到如臂使指,如果秋儿带的那两千精兵在,今日定能叫澹台扬飞和他的千骑营片甲不留!
宇文沐元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道:“父帅,用这支千人队和澹台的千骑营对冲,只怕留不下他们多少人。”
宇文简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谁说我只用这支千人队?千骑营跟千牛卫一战,千牛卫固然全军覆没,但他们少说也要死一小半人,如今能出战的有六七百就算万幸,我们的锋字营两千骑兵虽然还没回来,但锐字营好歹还有三千人……”
宇文沐元不由一惊:“父帅,你不是说……”随即恍然大悟,“父帅英明,你只是要澹台正面应战,就没打算让他回去!”
宇文简微笑不语:澹台扬飞,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兵不厌诈么?
太阳又升高了一点,恰恰在辰正时分,西山大营里突然吹响了军号,营地大门和木栅栏门同时拉开。一队黑云般的骑兵疾驰而出,其中一半五百余骑在木栏门外迅速列成箭矢队型,另一半也是五百余骑分成两队,背对栅栏,平列数排。
宇文沐元心里微奇:“父帅,他们的人数似乎在千人以上!”
宇文简的笑容越发轻松,“看来,这就是澹台扬飞的全部家底了!他的千骑营只剩下五百精兵,后面的压阵的五百多人,大概只是剩下的辅兵。”
“辅兵?”辅兵也能投入正式战斗?宇文沐元不由十分意外。
宇文简看了长子一眼,心里叹息:这孩子,就是不如他弟弟心细!嘴上只能解释,“我们这次神威军在西山受训的杨将军难道没有告诉你,千骑营的辅兵素质根本不低于一般的精兵?”
宇文沐元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今天之后,也不过是给澹台扬飞陪葬的冤魂!”
只见对面两对骑兵尽出之后,城门中奔出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黑色盔甲,黑色大枪,宇文沐元与宇文简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澹台扬飞,终于出来了!
没等微笑褪尽,对面的号角再度响起,澹台扬飞长矛向前一指,一千骑兵突然间发出一声雄浑的吼声:“精忠报国!效命吾皇!”随即马蹄声响,前面的五百骑兵竟是直接冲了过来。
宇文简忙举起大刀:“冲!”战鼓擂动,这边的千人队顿了一顿,也催马冲了上去。
两里地的距离,对于全速冲刺的两队骑兵来说,不过是数息的时间,当两个箭头狠狠的撞在一起时,千骑营的素质顿时显示了出来,一片马嘶人喊之中,那个黑色的箭头狠狠的扎进了神威军的黄色队列之中,就仿佛是一把斧头砍向木棍,迅速便将这根木棍从中劈开。神威军瞭塔上的哨兵,甚至清晰的看到了一条黑色的洪流将自己的骑兵队伍冲成了两半,不过片刻,竟是凿了个对穿,黑色洪流随即分成两股,竟是队列不乱兜转着又冲杀了回去。
如此两轮冲杀之后,神威军的骑兵已经完全各自为战,而人数本来只及他们一半的千骑营却用队型造成局部上的人数优势,不断收割着对手的性命。明明是五百对一千的冲锋,形势却迅速变成了一边倒的追杀。虽然自己也有伤亡,但千骑营骑兵沉默而悍不畏死的气势已经死死的压住了对方。
宇文简脸色微青,回头大喝一声:“左翼!”黄色的旗帜飞扬,神威军的营地左翼突然冲出了另一支千人骑兵队,向战场上飞奔。一直静静站在自己营门前的澹台扬飞似乎也立刻注意到了这支骑兵,长矛挥动处,剩下的五百骑兵迅速调整队型,向着神威军的新投入的千人队迎了上去。正如宇文简所料,这支骑兵战斗力果然也不错,但却不及刚开始那五百骑兵的惊人素质,和神威军的这支千人队胶着在了一起。
眼见中央战场上神威军的骑兵虽然在逐渐减少,却还没有崩溃,而澹台扬飞的身边只剩了几十骑亲兵,宇文简的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举起大刀,“右翼!”
蓝色的旗帜舞动,从神威军右翼同样传来了呐喊之声,最后一支千人队冲入战场。西山大营的土墙上再次传来军号声,一支约三百人的骑兵冲了出来,随即和澹台身边的亲兵汇合,由澹台扬飞亲自带队,迎向右翼的骑兵。似乎知道右翼的吃紧,中央战场也分出了一支约两百人的骑兵小队,向右翼截杀过去。整个战场顿时陷入了全面的胶着状态。
宇文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再次举起大刀:“亲卫营!”
辕门大开,一支早已等待多时的亲卫骑兵狂风般冲了出来,冲向了战场的右翼,澹台扬飞所在的地方——这五百人才是神威军精锐中的精锐,而他们,将给予澹台扬飞最致命的一击!
眼见五百亲卫已经和右翼的三四百御林卫冲在一起,眼见那个黑色的身影转眼已陷入重围,被淹没在一层一层的黄色铠甲和枪林箭雨之中。
宇文沐元兴奋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宇文简却向他摆了摆手:“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等,等他们拿到澹台扬飞的首级!”宇文沐元咬牙微笑,眼里闪过嗜血的兴奋!澹台扬飞,那个阴险的,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混蛋,今天就是你的末日!今天你的人头就是我拿来庆功的下酒菜!
父子俩相视而笑,仿佛看见了已经到手的胜利。突然间,只听在神威军的后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与混乱。宇文简与宇文沐元愕然回头,只见营地的后方,惊马长嘶的声音远远传来,竟然已经是烟尘滚滚!
………………
在离中军大帐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洛妍坐立不安的转着圈子,已经过了辰正了,隐隐听得见外面传来的军号与战鼓的声音,在那片战场上,澹台扬飞他大概已经在厮杀了吧。他怎么这么傻?宇文简那老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说一千就一千啊,真正到了战场上,人马交错的时候,他再投入几千人一万人,你也撤不下来啊!
你这个自负的大笨蛋!大不了就让他们剁我几根手指头好了,呃,当然,那样会很疼,非常疼……洛妍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无声的苦笑,她的确很害怕啊。可是,如果,他因为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就像有火焰在心口炙过,洛妍按住胸口,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也没什么,就像他说的,我们同生共死而已!只可惜,自己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受伤,更害怕自己如果注定会出意外,他会受不了,所以宁可不再接近,不再亲密,想着这样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她其实只是想让他活得好好的,做一个能够快乐的人。
可是,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也许就不会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吧,不会让两个人之间留下那么多的遗憾!洛妍突然想起那天他在春光里的笑容,他在离开时看自己的眼神,心里慢慢涌满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
仿佛有马蹄震动的声音,有奔跑和惊叫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真不远……不对!方向不对!洛妍霍地站起,她的身上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这个帐篷外面还有十来个亲兵把守,可是,她总要做点什么吧?对了,烛台!洛妍飞奔过去,一把撸掉三根蜡烛,将那把有着尖头的铁制烛台操在了手里。
还未等她转过身来,突然身后脚步声响,洛妍迅速转身,将烛台藏在背后。
匆匆进来的,不是宇文简的亲兵,而是一个小兵打扮的年轻人,看见洛妍,压低了声音,“公主,我是澹台将军的手下,请赶紧跟我出来!”
洛妍退后一步,怀疑的盯着他——这个人看起来完全面生,而且看上去长得有点……太猥琐了吧?完全没有一点御林卫的英武之气。那人忙道,“澹台将军说了,这次之前你们最后一次说话是在太行围场,他送你回帐篷。”
喔?看来没错。洛妍忙把烛台往地上一扔,快步走了上去:“我要做什么?要不要换上套衣服?你给我把刀……”
来人脸色露出一丝苦笑,看起来越发的猥琐,“不用,公主,请跟我出来就好。”
洛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跟着他快步走出帐篷,只见帐篷前面的那十来个侍卫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由吃了一惊,看了看前面这个实在不大起眼的身影:他居然可以无声无息杀掉这么多人?往外走了几步,眼见本来肃穆的军营已经是一片混乱,处处都有青烟冒起、惊马狂嘶、士卒惨叫的声音。中军略好一点,但也有火头燃起。前面的人并不迟疑,带着洛妍便向营门的方向而去,有个军官打扮正往这边走,一眼看见洛妍,不由一惊,对着那个人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忙缩头缩脑行了个礼:“将军好,大帅吩咐小的带公主到阵前去。”军官眉头一皱,跨上一步,“你胡说八道什……”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洛妍只见人影一晃,那个军官已捂着喉咙,呃、呃两声,倒在了地上。
却见那人吹了吹自己的手掌,对着那再也发不出声音的军官淡淡的道,“记住,我叫崔军凯,铁手勾魂崔军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