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火加上怒火油然而生,行为就偏激起来。
“干净?”他质问了一句,然后,端起桌子上刚刚沏好的那杯红茶,顺手一扬,衣架上的衣服几乎无一幸免。
“你!”她要疯了,这个男人,无理取闹的功夫倒是一流的好。
“现在可以去干活了吧?”他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当然!”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把衣服一件件取下来,放进专门装脏衣服的藤箱。
这些被红茶泼到的衣服,整整装满一个藤箱。
她拖着藤箱出了房间,心里的愤怒都化作了力气。
吃过早饭,程诺就开始洗衣服。
这些衣服的质地各不相同,有棉的,有麻的,还有丝绸的,洗之前要一一分类,然后针对不同质地的衣服选择不同的清洗方法。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洗衣服,烘衣服,晒衣服。
本来路婶打算帮她洗的,可是刚走进洗衣房,就被恶魔给喊走了,很显然,恶魔就是要累死她。
到了中午,终于洗完了所有的衣服,熨烫的工作可以待到午饭过后再进行了。
还没等休息一下,恶魔又打来电话,吩咐她中午要做的饭菜。
然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准备午餐。
准备好之后,她让妮妮吃了午饭,然后安排她上床午睡。她自己则连饭都没吃,就一头栽倒在妮妮身边,昏睡了过去。
大概还没到十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
惺忪之中,她摁了拒接,生怕吵醒妮妮。
睡梦中的妮妮好像被吓到了,身体轻轻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沉沉睡去。
程诺这才意识到,是恶魔在喊她。
起身准备去二楼,头“嗡”地一下,大了起来。
不敢再迟疑,生怕第二波电话会再度袭来,她强撑着身体走了出去。
走了一半楼梯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敢再拒接了,会惹祸的。
“午饭的红烧牛肉炖得太烂,没有嚼劲。还有,以后不准再拒接我电话。”说完,又径自挂断了电话。
程诺几乎哭笑不得,难道他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她,红烧牛肉炖的太没有嚼劲了吗?这么大的人了,做这样的事情,也太幼稚了吧?
转身下了楼梯,出去收衣服,该熨烫衣服了。
晾衣场在房子后面,上午晒衣服的时候,她是从左面绕过去的。这次取衣服,她迷迷糊糊出了门就向右拐,走了几步,有点犹豫,最终还是继续走了过去。
来到房子侧面的时候,那里竟然是一个椭圆形的大泳池,蓝盈盈的池水里倒映着初秋澄明的蓝天和白云,这情景,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程诺却止住了脚步,她看到,泳池边缘能够行走的陆地并不是很宽阔,心里油然而生几许恐惧。
要走过去吗?还是转回头从房子的另一侧绕过去?
犹豫了一会,还是向前挪动了脚步。
另外那条路要路过恶魔房间的窗口,上午去晒衣服的时候,他就从窗户那儿看着她,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幸灾乐祸,她不要再看见他那副嘴脸,还是躲着他吧。
很快,就到了泳池的边缘,她尽量不去看池水,而是平视着前方。
头有些晕,余光瞟到的池水在悠荡着,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向她召唤。
不要,我不会受你的蛊惑的!六年前我已经克服了对你的恐惧了,现在,我不会再怕你!她在跟池水做心理对抗。
三分之一,二分之一,三分之二,终于,她安安全全走过了泳池。
回头再望向那蓝盈盈的池水,竟然觉得煞是好看。
收了衣服往回走,她还是选择从泳池那侧回去,来的时候不是走得很好吗?回去的时候当然也不会差。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自己抱着一大推衣服呢!
就在刚刚越过泳池的三分之一时,因为衣服阻碍了视线,脚下打了个绊儿,她整个人飞了起来,连同五颜六色的衣服一起,落进了泳池里。
第一感觉就是眩晕,然后是憋闷,接着就是窒息。
她在水里挣扎着,可是越挣扎,沉得越快。
渐渐的,池水没过了头顶,她的脑子里混乱了起来。
透过澄清的池水,她竟然看到了远在石城的父母亲,看到了盘城的桔子和禹书,还有明明呆在她身边的妮妮,他们一拨拨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又陆陆续续走掉。
“不要走,不要扔下我……”她试图喊回那些挚爱亲朋,但却是徒劳无功的。
就在这些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律的脸庞竟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在程诺的眼中,律是那么的真实,她伸出手去抚摸,竟然触到了真真切切的肌肤。
她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六年的分离,六年的相思,六年来堆积起来的孤独与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
律在冲她颔首,冲她微笑,仿佛他深知她的苦。
他冲她张开了宽阔的怀抱。
她试着迎上去,可他的样子在她的眼中却越来越模糊,最后,他完全消失了。
黑暗取代了一切,成了她眼中唯一的风景。
路婶看见程诺绕过房子,去收衣服。她知道晒在晾衣场的衣服有很多,于是,忙完手头上的活之后,就偷偷去帮忙。
可是当她刚刚走到泳池的时候,却看到了飘满泳池的衣服,以及已经沉进池底的程诺。
路婶尖叫一声,第一个想法就是通知少爷,少爷是游泳高手,没准这位程小姐还有救。
她赶忙掏出身上的电话,打给少爷。
“少爷,程小姐掉进了泳池,您快点来救她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守御就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之后,朱守御已经赶到泳池边,来不及脱掉身上的衣物,就跳进了泳池里。
没费多大力气,他就把程诺救上了岸,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诺,诺,诺……”他跪在她身边呼喊着,可是她没有丝毫回应。
他交替着给她做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肺按压,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朱守御颓废地坐在地上,望着静静躺在那里的程诺,心如刀绞。
六年前,他苏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见到她,就算是在昏迷中,他也依然惦念着她。可是,管家告诉他,她已经来过了,并且还要管家转告他一句话:他们之间有缘无份,就这样结束吧。
他不相信她会那么绝情,打她的电话,已经停机了。他很想立刻去找她,但是,他的伤是那么的严重,浑身被汽油燃起的火烧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父母舍命救他,他可能连性命都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只有安心养伤,连父母亲的丧事都是由管家全权代表他处理的,为此,他觉得自己很不孝。父母给了他生命,却又为了保全他的生命而牺牲了他们自己,就连最后的追悼仪式,他都因为伤势太重而没能参加。
经历了一年多痛苦的植皮和反复整容之后,他总算能够出门见人了。
这一年多,只有路叔和路婶陪在他身旁。早在一年前,父母亲下葬之后,管家就辞职离开了。
一年中,路叔和路婶从来都不让他照镜子,不管他央求或者是怒骂,他们都不让他看自己的样子。
直到最后一次整完容,他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那是一张苍老的脸,没有任何表情,跟出事之前那个阳光帅气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无暇痛苦自己的容颜有损,倒是相信了程诺要跟他分手这个事实。当初她看到的一定比现在这张脸还要丑陋与不堪,一向崇尚完美的她,是绝对受不了他那时的状况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