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的眉头皱了起来,嘴唇紧绷成一条向下弯曲的线,他的目光落在眼前张牙舞爪大喊大叫的于烈身上,那四五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壮侍卫也拘不住他,此时,于烈双目猩红,粗黑的脸上浮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红斑,他的双手狠狠地抱住自己的头,手指成爪,凶狠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在地上打滚,黑如墨石,乌光发亮的地板上有了许多的水渍,蜿蜒的流了一地。
慕容泓别过了头,看向紧闭的门扉和窗户。
于烈这样痛苦挣扎了许久,慕容泓也亦这样站了许久。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慕容泓在心底数了数,一二三四五,五个时辰了。这次的病发似乎比前几次都严重的多。
不止痛的时间更久,而且,疼痛似乎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用药物来控制了。
慕容泓的目光闪了闪,他为昏睡过去的于烈拉上了锦被,看着他红肿的双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魏郴捧着一个乌黑的药炉从门外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离床边三尺左右的地方,朝着慕容泓说道“王爷,他的病症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今日这般情形才是真正的病入膏肓。”
慕容泓垂下了眼睫“虽然病发的时候这样严重,但是平素看来都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于,体格与力气都要强壮几分。”
魏郴点了点头,看着慕容泓,犹豫道“王爷……”
慕容泓眉头微皱,“有什么就说,这样吞吞吐吐的是做什么?”
魏郴垂下了目光,不敢抬头迎视慕容泓,沉默半响,方问道“王爷为何还要救他?”闻声,慕容泓的眉头舒展了一下,看着魏郴,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依你之见,他的病还有法子吗?”
魏郴摇了摇头,在地上跪了下来,“微臣医术不济……”
慕容泓的眉心一跳,伸手止住了魏郴的客套话,站了起来,语声冷凝“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他的性命。”
魏郴哀叹一声,点了点头,“微臣定当尽力。”魏郴拿过了药炉,看着慕容泓“还请王爷回避一下,容微臣为他针灸敷药。”
慕容泓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夜色漆黑,慕容泓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有些微的感慨。
他忍不住想起第一次看到于烈的时候,也是这样寒芒万点的寂静夜空,也是这样虫鸣低声鸣叫的时刻。
可是,终究是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来不及横亘在两人之间。慕容泓明白,无论有没有夏忽的那两句挑拨,他与于烈,也终是,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注定是敌对的两个人。
慕容泓叹了口气,对着身后跟着的段霄说道,“随我去看看母后吧。”
段霄跟在慕容泓身后,眉间一缕担忧闪过,但还是伸手拿了一盏素色的宫灯,为慕容泓照亮了漆黑的曲折甬道。
王后被贬为嫔位,地位大不如前,一应用度和从前也是天壤之别,宫中清冷异常,侍候的丫鬟婆子,内官也比从前少了一多半。曾经繁华相拥的王后宫中如今门可罗雀。
宫中人素来薄凉,拜高踩低亦是常事,都知道王后已然失势,于烈也败的惨痛,又见大王从未踏足宫中一步,自然是失了性子,都巴望着去别的地方当差,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出路。照顾王后,自然也就不是那么用心周到。
王后亦是出身名门贵族,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后来在离国三年一次的选秀之中脱颖而出,因着出色的容颜与父亲在朝堂的权势,便被封为了品阶颇高的妃子,后来产下皇子,便被一朝封为王后。
一路走来,虽然不是一番风顺,但到底是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比起那些老死宫中也得不到大王垂怜宠幸的妃子可谓是非常的顺遂了,像今日这样大的挫折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
慕容泓深知王后高傲的性子,是以,让段霄在宫门口侯着,将所有的下人都遣了出来,自己一个人甩了甩袖子,走近了殿中。
慕容泓推开了殿门,还未走近殿中,便不时的听到一声高一声低的咳嗽,殿中昏黄的光线让慕容泓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轻轻的走到了塌边,望着帷幔后的那个人影,叫道“母后。”
帷幔中的人身子一抖,哗然一声坐了起来,隔着帷幔指着慕容泓,尖声叫道“你来做什么?!你给我走!”
慕容泓收回了已经触碰到帷幔的右手,捋了捋自己纯白的衣袖,似笑非笑,慢悠悠的转过了身子,低声答道“好,本王这便走。”
帷幔一晃,披头散发的王后便从中冲了出来,她伸出颤抖着的双手,指着慕容泓,怒骂道“你是来看笑话的,对不对?你是来看本宫如何的落魄对不对,你也看到了,你满意了吧!”
慕容泓拂开了王后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淡淡的劝道“还望母后注意仪态。”
王后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慕容泓,骂道“昆仑族的贱种,也配站在本宫面前!”慕容泓似笑非笑,眸中却有了一丝冷意,“母后这话却错了,昆仑族人并不卑贱。”
“想当年,昆仑族亦是驰骋九州,鲜有敌手。”慕容泓看着王后,说道“还望母后不要这般偏执,不要这般夜郎自大。”
“那些大臣都瞎了眼了,竟然会选你这样的人作为王储!分明就是异族之人,如何配登上那王座!”王后怒吼道。
慕容泓微微挑眉,看着王后“母后想知道,那本王便告诉母后。大臣们皆是心甘情愿的信服本王,追随本王,与本王的身份种族无关。本王是天生的王者,自然有这般让人心服的力量,可是,您的儿子,于烈,便没有这样的本事。”
王后的脸抽搐了起来。
她看着慕容泓,“他们都被你的阴谋诡计遮住了双眼!这世间竟然没有一点公平可言!”
“公平?”慕容泓勾唇一笑,“公平历来都是掌握在强者的手中。弱者岂会有公平可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