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书的白发被风吹的糊在了脸上，鼻涕和泪一起流了下来，粘在了官袍上，“求王后放过小女！王后要杀要剐朝老臣来便好！小女是无辜的！她是老臣的老来女啊，老臣……老臣到今日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

王后的动作缓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老泪纵横的陈尚书，“陈小姐是生是死，全在您老一念之间，并不在本宫手中。”

“若您再不插手今日这事，便可带着您手下的精兵回府，也可带着您的掌上明珠回府，待一切尘埃落定，本宫大业初成，定然会分外感激陈尚书今日立下的赫赫功劳。”

陈尚书苍老的身子摇了摇，如风中之烛，几欲坠落。

年老的脸上沟壑纵横，褶皱起伏，一滴浊泪顺着他的下巴滴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老夫守卫离国已有三十五年，二十一岁步入仕途至今，是在大王的提携与教导之下才走上今日这尚书之位，大王待老夫不薄，王爷亦待老夫不薄！老夫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离国基业毁于一旦，落入夫人之手！”

陈尚书哀嚎一声，“女儿！捐躯为国，是无上之光荣！你先去！待老夫为你报了这仇，再下去陪你！”

陈尚书说着，朝着那女子掷出了手中的剑。

剑光清寒，龙吟细细。

眼看那剑要插入那女子的胸口，一枚细细的银针凌空而去，在空中闪出一道银光，将陈尚书的那把剑横切成了两截。

少女的双腿被生死之间的博弈吓得软了下去，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

“陈尚书有如此之气节，是我离国之福，百姓之福，自古以来，民心所向，便是帝王之归所。”慕容泓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他望着于烈，赫赫目光逼人“于烈，本王劝你速速归降，莫做无谓之争斗，无谓之牺牲。”

于烈站在那里，仿若定住了。

许久，他才抬起头看着慕容泓，语声冷漠的答道“慕容泓，昔日是你负我在先，今日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慕容泓的眉头微皱，神色冷峻，看着于烈，一字一句的说道“本王问心无愧，从未对不起你过。”

于烈冷哼一声，转身朝着王后，叫了一声“母后，我们动手吧。”

慕容泓的神色微怔，身后的大臣皆是一脸茫然，看着于烈和王后，疑惑是自己听错了。

于烈怎么可能叫王后母后呢？

王后点了点头，看着陈尚书，一字一句的问道“离国开国以来，是否只有血统纯正的嫡子方可继承王位？”

陈尚书在心底重复了一遍王后的话，发现没有什么差错，才又回道“正是。”

王后又问“若有嫡长子在，庶子是否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陈尚书从官数十年，一路官至礼部兼兵部尚书，对于这种嫡庶王储的问题，自是熟记于心，片刻不敢忘记“这是自然。”

王后笑了，环视周遭众人，“大家可都听清楚了？若有嫡长子在，庶子继承王位则是名不正言不顺。”

“那又如何！”有人高声叫道“王爷是王后的嫡子，仅此一个嫡子，又何处来的庶子？”

“若本宫能证明，慕容泓根本不是本宫的亲生儿子，”王后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看着众人惊诧，难以置信的目光，方才继续说道“那又该如何？”

说到此处，大王缓缓的抬起了头，昔日红润非常的脸颊此刻只剩下灰败，他看着王后，又看了看慕容泓，最后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半响，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大王的眼角流了下来。

“二十年前的冬日，腊月三十那一天，温暖如春的离国竟然飘起了雪花，很轻很小的雪花，本宫腹痛不止，最后在深夜，诞下了皇儿。可是本宫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等到本宫醒来之时，方才见到本宫怀胎十月，生下的麟儿，他躺在本宫怀中，白白净净的，十分惹人喜爱。大王亦是喜欢的不得了，日日宿在本宫殿中……曾几何时本宫以为，大王尚有几分真心在本宫身上……小儿日夜啼哭不止，本宫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王后的声音冰冷而难过，藏满了哀伤，“后来，直到皇儿长到七岁的时候……本宫才知道，本宫日夜疼爱，悉心照顾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大王偷天换日，换来他与一个奴隶生下的儿子！”

“本宫的嫡子，日日受尽苦楚，不得正身，不得正名，而奴隶之子，却日日享受荣华富贵，被立为王储！”

“如此颠倒黑白，嫡庶混乱之事，本宫不为自己争取，也要为离国以正血统！”

“离国大王以欲暗中诛杀本宫与本宫的亲儿，离国的嫡子于烈，扶持奴隶之子登上王位！”

“如此糊弄祖宗宗法……本宫实在不能容忍，敢问，众位大臣能否容忍！？”

“众位大臣只知本宫心狠手辣，挟持大王以欲篡位，殊不知，本宫若无此举，此刻离国早已沦为昆仑人的天下！”王后的声音越发委屈，似含了泣意，“诞下慕容泓的奴隶，正是昆仑族人的首领之女！”

寂静无声，死寂。

慕容泓神色如常，看着王后和于烈，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他抬头看了看天，仿若分毫不知众人的骚动。

“王后如此控诉，该有证据！不然，要我们怎么能相信你！”有德高望重的大臣高声喊道。

王后起身，泪眼迷离，“本宫如何能无证人！”

走上前来的是一个年老的嬷嬷，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背也驼成了一团，先在大王面前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头。大王看着这个老态龙钟的妇人，眸光一缩。嬷嬷又起身走到王后跟前叩了一个头，方起身，说道“老身是大王的乳母。”

有年老的官员已然认出了那宫嬷正是大王的乳母，孙氏。

已有人动摇了，看着王后的目光已经不是那样的仇视，那样的痛心疾首。

毕竟，离国最为重视的，便是血统了。

更何况，混肴离国纯正血统的，居然是当今大王，而且，那是昆仑族的后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