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夏忽便冷冷的拨开了苏偃的手,看也没有看苏偃一眼,直接转过了身子,一语不发的朝着回傅昭雪宫殿的方向走去。
苏偃面色如常,嘴唇紧紧的抿着,眸中却有惊痛一闪而逝,沉默了一瞬之后他还是咬着牙拉住了夏忽的手。
夏忽转头,发间簪着的簪子上的珠光却刺了苏偃的眼睛,她似笑非笑的望着苏偃,声音中含着淡淡的讽刺“将军三番四次跟在我身后窥视,不知意欲何为?难道说,这也是将军的职责所在?”
苏偃被夏忽刺得脸色一白,犹疑了半响,才郑重的回答道“我只是担心小姐。”
苏偃的这句话说的十分真诚,低眉顺目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初见时候的冷冽和跋扈,夏忽却忍不住冷笑,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件事,自己没准就真的相信了苏偃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想起苏偃跟随华素胡作非为,试图逼宫却失败了之后境遇,夏忽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愉悦,难怪现在的苏偃没有了那个时候的嚣张气焰……
“小姐,你想随我出宫吗?”苏偃望着夏忽白净的脸颊,怔了半响才问出这句话来,目光却不敢再落在夏忽的脸上,往别的地方瞥着。
夏忽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住了自己那一声将要出口的冷笑,她冷冰冰的看着苏偃,却真的笑了起来,“将军这是什么话?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跟着你出宫?”
苏偃的身子都僵住了,眸中的光华也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
夏忽看着苏偃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有点慢意,目光也没有了刚刚的锐利。
采月带着一帮子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眼神古怪的看看苏偃又看看夏忽,半响后才朝着苏偃行了个礼叫了一声“驸马爷。”
苏偃朝着采月点了点头,面上有几分不自然,他略微僵硬的别过了头,望向了别处。
采月素来是个机灵的,苏偃的反映她早就桥在眼里,喜在心里,便与苏偃寒暄道“前些日子听说公主病了,我家娘娘本想亲自去瞧一瞧的,奈何最近事情太多了,娘娘一时也被绊住了,也就没有顾上,不知公主如今可大好了吗?”
苏偃想起了傅昭雪的堂兄逼死了人的事情,心下也觉得不齿,心中痛恨那些仗着家族声势就为非作歹欺压弱小寒门的人,不由得便更淡漠了几分,说了一声“大好了。”便告辞了。
这期间,苏偃并没有看夏忽一眼。
采月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看着夏忽的目光中也多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语声却还带着笑“还请夏姑娘移步吧。”
夏忽瞥了采月一眼,没有吭声。
但却是随着采月的步子走了起来。
傅昭雪看到夏忽走了回去,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这倒是让夏忽有了几分惊讶,不由得也打量起了傅昭雪。
傅昭雪朝着夏忽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从今儿个起,你就去圣上那里当差吧。”
夏忽垂眸,心中虽然有点怅然,可也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傅昭雪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挪步到她身边,握住了夏忽的手,“姜宓,按说,我与你年纪相当,两家又是至交,我们本该是好友才对,不曾想我年少时候不懂事,犯下大错,闹得我们今日成了这般模样,我实在是后悔的很。”
夏忽抬眼,斜睨了傅昭雪一眼。
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让傅昭雪十分的窘迫,握着夏忽的手也松了下来。
傅昭雪咳了一声,然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宁心殿中的熏香很浓,门窗关的很严实,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偏生华凉坐在殿中,一丝不苟的批改着奏章,就连头也不抬一下。
七松急得抓耳挠腮的,在一旁站着,眉头也不敢抬一下,忍不住在心中想到,自从那个赵攸又搜集了许多国舅爷的肮脏事儿抖到华凉这里之后,华凉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七松忍不住在心里骂那个赵攸,何必非要在这个气头上来惹华凉的晦气。搞成如今这幅模样,还不是他受罪。
七松正想着,却见华凉啪的一声搁下了笔,重重的哼了一声。
七松刚要出声询问,谁知道华凉却又冷哼了一声,眉间一松,自顾自的呢喃道“朕在这里生什么气,做错事的是他们,朕处置了便罢了!”
七松一听,眉开眼笑的,“圣上想明白了就好!圣上,要不然传膳吧?”
华凉一听,就挥了挥手,“坐了这许久,觉得身子都要散架了,哪里还吃的下饭!”
七松听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是在华凉的身后走了出去。
誉帝去世之后,华凉荣登大宝,就命工部将宁心殿前开凿出来了一个湖,引了温泉水入湖,使得那荷花常开不败,周遭遍植翠竹。
衬得宁心殿前一片绿莹莹的,更为冷寂,偏那荷花又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满池子难得一见的血莲,随着秋风摇曳不止,更衬得风姿袅娜,让人惊艳。
华凉深吸了一口气,纵目远眺许久,才觉得胸口滞闷的那股污浊之气才吐了出去。
华凉吩咐了七松一句“你去把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给我请过来。”然后便甩着袍子沿着荷花池走了起来。
华凉通常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沿着荷花池走走,三年来早已经成了习惯,这种时候,七松识相的没有跟着,转身去请华凉刚刚吩咐的那两个人入宫,心中却想到,只怕圣上是要拿国舅爷开刀了,毕竟,前日贤妃娘娘来求情,被毫不留情的呵斥了一顿。
走了一圈之后,华凉的心情便有点愉悦了起来,他怔怔的站着,望着那一池荷花出神。
荷花深处却响起了歌声,那声音清脆婉转,如黄鹂啼鸣,反复的吟唱着诗经中的两句话“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华凉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眼角却不经意间落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谁知道,那歌声却越来越大,如在耳侧。
华凉的面色一边,一把掀起了衣袍,狂奔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