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与郑潋本是去万安宫探望墨萱的,却见沁颜正巧也在,姐妹四人便也说了不少体己话,邶如见墨萱不复前几日那般伤怀忧伤,自然心内也不觉放松了许多,探问道,“姐姐可是走出来了?想通了么?”
墨萱幽幽一叹,“想得开与不开又能怎样?左不过我便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再伤心,谁又能看得到呢?还不是徒惹自己伤心。”说罢,墨萱摊手一笑,带着一丝的惆怅与无可奈何,像是自伤,亦是自嘲。
宛若划过秋扇的凉风,透着无尽的寂寥怅惘,沁到骨子里是离散,是冰凉,一股脑地划过整个削瘦的身子,如同狂风刮过稻草扎的小人,只余细小零散的草屑空留于地,唯此,才能留下她来过的痕迹。
这般的话语,沁颜听了便有些讪讪的,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抚那颗受尽琢磨的心,倒是不想墨萱先自笑了,似是打趣一般,“我是随意说的,哪里便如此了?倒是你们如此紧张。”
邶如三人听言,心内虽仍旧是戚戚不安,面上却是不约而同地笑着,却觉气氛异常尴尬。顷刻,便又复归沉默,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怕便是如此光景。
好在,墨萱尚有一丝的希望,至少不是终日沉默无所适从,好歹有了那么一点心思,有了心,便不怕风刮雪噬。
为着缓和此间尴尬,亦为着避开这话语,郑潋素来机灵,便最先提了句宫后苑石榴花开正艳,便引了几人前往宫后苑散步闲逛。
尽管宫后苑不过是小小花园般大小,但四时季节十二月之间景色乐趣不同,便是连每日花朵景象都有其差别,那时司苑司的人每日都精心摆设种植的结果,按照时令节气,天气阴晴,都是不同的样子,所以即便日日都去,亦不会感到太过熟悉而无聊。
郑潋正是因着这层关系,才提议几人去宫后苑散心,以期能够缓解墨萱方才的神伤。
四人正笑意盈盈,邶如三人亦是极力想着避开教墨萱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来,所以到也算是气氛开怀。
却不想,话语正好间,三人便瞧见了满面怒气的沈婕妤。
邶如三人一齐施礼,“沈婕妤娘娘万福。”
沈婕妤本是伸着手有瞠目结舌之态,经随身宫女采艾提醒,方才恍若梦醒,恢复半分正常的神色,轻笑一声,“起吧!诸位妹妹。却不想五月风光正好,还能在这满面花色中看见几位妹妹,真是巧呢!”
沈婕妤本目光如炬剜着邶如,然眉目所及墨萱,虽不似方才一般惊诧,却到底是有意外在的,用着奇怪的语气道,“其实潘妹妹何必呢?本宫与潘妹妹都是婕妤之位,妹妹为何却向本宫行礼呢?”
墨萱淡雅一笑,一如平常一般谨守礼节,“沈姐姐比妹妹入宫早,资历深,又有诞育仁和公主的功勋,自然该妹妹向姐姐您行礼的。”
沈婕妤郎声一笑,回墨萱一个算不上是礼的礼,“到底是潘妹妹有规矩,做姐姐的我倒是显得不明事理了!”
墨萱见她那傲然神色,也懒得去理她那方才不甚规矩的礼节,只淡淡笑着,宛若风中淡淡的萱草,一抹清淡却深入人心的亮色。
沈婕妤见墨萱仍是如此谦谨恭顺的模样,愈发自得起来,又想着方才皇贵妃的话语来,更有些飘飘然之感,好似处在玲珑高阁,一切都在自己所想之下,更是添了几丝的得意,却瞥见一旁的邶如,全然不复方才神色,“呦,怎的张掌乐也在?原来是本宫不知,女君子是与二位妹妹有些交情的,想来,昔日潘妹妹小产,女君子亦是在旁时时宽慰吧!”
此言一出,邶如便觉异常刺耳,而一旁的墨萱听了,眼中立时噙出了几行泪滴,芙蓉泣露,梨花带雨,全然回到了几日前她那般的神伤时分。
沈婕妤犹是不满,继续道,“想来也是,女君子与潘妹妹情深谊重,想来潘妹妹如此之快走出失子之痛,大抵也少不了女君子与林昭仪的功劳了!”她得意一笑,轻轻拿软纱罗帕子拭了自己额头上的香汗。
墨萱面色劇然发白,惨淡不去,身子轻轻颤着,眼角中沁出几行泪滴,滴滴答答的,每落一滴,便减损了一分她的力气,化为一分催血的灵符,在墨萱心底刻下了烙印。
邶如与沁颜眼见墨萱落泪,虽是焦急却无计可施,只得随意寻了托辞想要离开此中。
沈婕妤却仍是不肯放过,语气中愈显得意,“倒难为了潘妹妹,自己方小产不久,还要来辛苦侍奉陛下。”
邶如终是有些按耐不住,虽说于宫中隐藏了许多从前的性子,但到底看见自小亲近姐妹受辱伤神是忍不住的,只淡淡施礼,“沈婕妤娘娘说的是呢!潘婕妤娘娘虽是失子,可素来最重规矩礼节,是一点错也不肯犯的,时刻记着位分尊卑,潘娘娘见位分高于她的沈娘娘等几位娘娘尚勤勉殷勤侍奉陛下,所以自然不敢以一己之身为紧要,要时刻殷切侍奉陛下龙体,自是不敢有失的。”
这话虽是将沈婕妤悉数反驳回去,却于宫阙礼法而言是半丝错缝儿也挑不出来的,言下既道墨萱是一心为主上,又暗讽了沈婕妤一番不懂规矩竟然不与与自己同位分的墨萱见行平礼。沈婕妤虽愚笨,却能听的出其中深意,又碍着这层关系,到底有些收敛,变的讪讪的。
她眼见墨萱是说不得的了,撇见邶如在旁,自是拿出了嫔妃后宫的身份来略微自衿,“本宫不想张女君子擅长琵琶之余,这口齿也是愈发伶俐呢!想来这嘴皮子上的功夫,是做这些弹唱间的功夫慢慢学来的罢了!”
邶如实在不愿多说,碍着身份上的关系却也不得虚与委蛇了一番。“娘娘高贵,自然是不懂咱们奴婢们的事情了,不过无论是娘娘还是低贱如臣妾,都是陛下臣子,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了能够尽臣子的本分罢了!自然不敢不时时用心。”
一番话说的沈婕妤面色红涨,目光灼烧着邶如,邶如亦适时地低垂了头,显现着自己的谦恭神色,让怒气正盛的沈代晞挑不出一丝的错缝儿。
许久,沈婕妤方拍手笑道,“看来,女君子倒是真的忠心所至,本宫听说,最近司乐司空一典乐之位,女君子的这份忠心,不得典乐之位倒是可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