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神色亦开始局促不安起来,她慌忙跪下,“母后恕罪,都是儿妾的不是,当年不能好好平息后宫之乱。如今又落的后宫如此样子,儿妾无能,教母后担忧了!”
太后的语气开始逐渐被无奈所填充,“当年的事……谁知道啊!那金氏也无辜,还是个有气性的。只可惜,人在宫中,哪里能容得了她呢!”太后看着皇后,“罢了,你且起来罢。当年的事情,有与你何关,况且要不是你,祐樘这孩子还未必会活到现在。”
皇后闻言起了,只道:“母后……只是如今陛下已然执意要复小张氏淑女的位份,只怕不日,还要……儿妾是担忧……”
太后只道:“哀家知道你担忧什么,祐樘这孩子,与大明历代君王一样,都是情种,只是情深不寿。更何况,他与陛下,都看上了同一个女人。虽说是皇帝不过是拿小张氏当了替身,没有半分感情,可若是哪一日当真动了情,可不是要麻烦的了么?”
皇后眉宇间愁容不散,她担忧着,“母后说的是,儿妾亦是担忧这事,只是陛下从来不会退步,祐樘这孩子也是个倔强的,儿妾是怕祐樘将来若与陛下争执起来,可不是要出了大事?”
太后尽量沉静着心思,她思来想去,亦不过是道:“罢了,虽说是按着宫中规矩,太子东宫知道后宫中册封的消息会比内宫晚一日,可按着时辰估摸着,祐樘已然知道了!早晚掩藏不住的。”
皇后却是有些着急,只对着太后道:“母后,那……难不成便只得如此了么?祐樘这孩子心性那般倔,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黄好哦哦说及此,太后却是不觉间将心放了下来,“若是如此说,便也只得看造化了!不过皇后你放心,祐樘不是那般不稳重的人,倔是倔,他又不蠢。便是一时冲昏了头脑也不会如此失格的。”
皇后在太后的劝说宽解下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太后见她如此,便道:“虽说是小张氏如今已然是淑女的位子了。可是皇后你别忘了,这淑女嘛,皇帝低阶嫔御叫淑女,太子亲王的低阶嫔御也是淑女,进了宫待选未经册封的也是淑女,至于怎么看嘛,还是要看个中天意的。只要皇帝未晋封,便是给了皇贵妃的位子上该有的礼遇赏赐都做不得数的。”
皇后登时明了,神色便舒缓了许多,便与太后闲聊着便也散了。
而一如太后所说,祐樘得知这消息时,自是震惊无比,登时便是慌乱不堪,索性祐樘并不是冲动无脑之人,虽是伤心,也并未做出出格之事。
只是这般,总是要有人倾诉情肠的。
彼是文轩陪在祐樘身侧,殿内一应婢仆皆无,二人也不过是默然相对,文轩只默默看着祐樘,看他眼角极力想要忍住却又忍不住的泪珠,滑落在他那光洁如玉的面庞上。
文轩看着祐樘,心中亦是不免酸楚,深宫之中总是有许多未知与不可琢磨之事,来的这样突然意外,教人措手不及。
若说是从前邶如被封为女官,哪怕是得到了皇帝赐居于长寿宫之时,祐樘也并未有这般慌乱伤神。如今,显然是不同的,皇帝着意封邶如淑女的名号,便显然是有了封邶如为妃的意思了!若是时日长久,便也未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祐樘坐在那榻上许久,只是想着出神,双眼都黯淡无光的,好似是历经火焰烧灼将要萎靡凋腐的竹子立在那里,兀自保留着气度,却也终究有毁灭的危险。
祐樘双目都展着泪花,他痴痴望着桌子上的那卷《诗经》,许久,口中才叹着:“文轩,你说,父皇如此,我可还会有机会?”
哪里还能够有机会呢?那是君威不可冒犯的帝王,是皇权的威慑,尽管祐樘是太子之尊,可归根究底,终究不过是奴仆。这偌大皇宫里,除了皇帝,都不过是奴仆,所有的人,也都不过是为着侍奉皇帝而存在。
皇帝的圣旨,那可要比宫中笃信的道君上帝还要管用,不过是一道圣旨或者口谕,却是可以掌控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抵抗不得。
文轩自是知道这样的结果,却是眼见着祐樘如此,只不忍心说出来,他看着祐樘那般的样子,自己心中都有些伤感起来,便只吞吐着:“这……”
“表哥,不必说了!自是不会再有的了!父皇是天子,我又如何能去违逆?”
祐樘自是知道的,只是或许因着情谊太深,又或许因着看的太透,反倒是越发不能自拔,只将一颗心,全然沉浸了其中,变的不知方向。
文轩想了半晌,还是道:“你莫如此伤怀了,方才太后娘娘不是派人来说了嘛,总归是有机会的,只不过是淑女,又不是正式册封的嫔妃还未必就定了的。”
祐樘却自知,这般的话语,不过是安慰着自己,“呵,父皇都已然赐下了贵人的待遇,那不是明摆着呢么?只是父皇,他哪里是真心啊?还不是因着邶如与那十年的前的金氏夫人长的相像的缘故么?”
文轩点点头,“便正是因着如此,才尚有一丝机会啊!陛下十年前待金氏夫人再好,却也终究什么都没做。如今陛下再度遇到了容貌酷似金氏夫人的人,若是有心,岂不是早就会了么?说到底,还是陛下心中没有那心思,或者是那心思微弱,唯今之计,咱们莫不如再仔细看看那十年前的旧事到底是怎样一会事,才能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啊!”
而令一头邶如的长寿宫中,并未有因着邶如晋升而带来丝毫的喜悦欢快之意,郑潋秋娘素拓自是知道个中缘由的,而那些小宫女内监,见是邶如与郑潋等人皆如此,心底虽奇怪,却也不敢多言,只越发谨慎当差了。
邶如并不是没有抵抗过,她甚至曾在她头脑清醒之时去乾清宫前跪求见皇帝一面,以求皇帝收回旨意,然而也只是无用。还是梁盛将她劝了回,“小主您且回罢,陛下金口玉言,哪里是能更改的了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