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身后的郑潋见了,亦不觉啧啧称赞,“与你相识这些日子,见惯了精心勾描的面容,如今这不过是淡淡打扮,却也别有风味。美人坯子终究是能看出来的,便是我骨头都要苏了。”说罢,她故意摆出一副陶醉样子,还**般地用手抵住邶如的下巴,“张小娘子,如此美貌,可不能辜负了!还是快快随我回长寿宫让我好好瞧瞧罢。”
邶如见她打趣,便也笑言相讥,只啐道:“妮子越发矫情了!便是不论林姐姐,单凭着你的样貌,都足够压住六宫中许多妃子娘娘了!你若是如此,回头,我定好好装扮你,教你好看。然后再求了陛下身边的戴先生,送你去御前伺候。”
郑潋却是一惊,忙摆手道:“好大人,我可不敢了!那后宫中那些样子,可是要吃人的。还是守在你身边便好。”她慧黠一笑,“到底,你也是不会亏待我的。”
邶如如只狠狠与她额头上敲打了些,“你这妮子,倒是越发油嘴滑舌了!你且等着回头,我如何敲打你些。”
郑潋看着邶如,只得意一笑,却做出了求饶般的样子,“啊呀,好姐姐,你可饶了我罢!我便是请罪还不行么?”
邶如只故意做出一副恼怒样子,轻“哼”了一声,便只伸出手去掐郑潋的脸。
过了半晌,邶如只在心中盘算着时辰要到了,便忙地挣脱了郑潋,“再不闹了,怕是陛下要来了!”
郑潋听闻,忙地将神色收了许多,只一副端庄样子。
邶如于袖中取出一枚绣梅花纹的锦袋,然后只整理着仪容,尽量将自己的心沉了下去,然后努力地用就淡定的神色来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安。
半晌,她便将一颗心端地沉了下去,然后只轻轻地采撷着那几株枯干梅树上的飘飘欲堕的梅花,然后轻移至鼻边,轻轻嗅着,倒也能够从中嗅出些淡淡清幽的香味。
便也只有梅花,才能熬得这般傲然的风骨。哪怕干枯凋萎,却也仍有这般淡然幽远的气息,散发着她独有的风骨。即便寒风,也吹不走她的傲骨柔情。
也只有梅花,才是洁净了。
她轻轻嗅着,一边采撷一边轻轻的小心翼翼地放置于锦囊中,如同对待珍贵宝物一般怜惜着,爱抚着。
不,那便是珍宝,即便凋零干枯,失去了她本来该有的艳丽颜色,她却也不输半分气节,只傲然立在风中,展示着自己独有的风骨。
那,当真是难得的景致了。
手中持着干干的梅花,口中便不自觉地吟诵了出诗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邶如正在寻思间,却听得背后一阵男声传来,“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怎么?张典乐,竟来看这枯了的梅花?”
毫无疑问,那是她此刻心中必须见到却有不甚想见到的人。
她只以淡漠的神色恭敬施以一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却是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去扶住她,邶如犹豫片刻,这才缓缓搭上皇帝的手起了。
皇帝却是没有松手的意思,眼中竟是闪出了一丝迷离的光,只看着邶如,连动亦不动,只是那般痴痴看着,恍然间竟似丢了魂魄一般。
邶如只看着皇帝,玉手只是轻微地颤抖抽动,以期能够使得皇帝反应过来。然而皇帝却不为所动,握着邶如的手却是越发紧了,直握的邶如有些生疼。
还是一旁的郑潋见状况不对,只壮着胆子高声向皇帝施了一礼,“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许是郑潋的声音略有些大了,皇帝这才反应了过来,腾地收回了手,只不自在地道:“哦,张典乐,怎的来此?一树枯干梅花,其实也不甚好看。”
邶如轻轻甩了甩被皇帝捏的痛的手,然后恭敬地施以一礼,只道:“回陛下,臣妾偶然间听闻,宫后苑梅园中有几株梅花干枯,却是格外清香。臣妾便想着来一观此处盛景,左右那梅花干枯,掉在地上也是白费了这样的香气,臣妾便想着去不如拿些花囊收了这些干梅花拿回去,便是做些茶水,也可增添水中香气。总比——碾作尘泥好的多。”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却复又是半晌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像是反应过来,只道:“张典乐,诗书倒是很通。方才这些诗句,足见风雅骨气。”
邶如谦谨地低下头,只淡淡道:“回陛下,臣妾不过是略读过几本书,不及陛下,心怀四海,胸藏天下。”
皇帝自然未有因着这般的话语而得意,相反地,却是难得在他眼中窥见了一丝清醒,“方才你说……什么要拿干梅花去做茶水,增添水中清气?”
邶如只低着头,极其谦恭,“回陛下,臣妾幼时,曾得家中父母所教习,便是如此制茶的。只取新鲜梅花晒干去了尘与水,然后用盐浸渍了,煮茶水之时再取一二枚入水一齐煮沸。待到泡制茶叶,将梅花取出,只取水中梅花清新只香气,能增添茶中的好气息。”她轻轻一笑,“不过是臣妾家中的小把戏了,臣妾父亲是太学文生,自然懂得这些。”
皇帝神色恍惚之间,复闪过一丝迷离,旋即,他却是故作镇定地道:“原来如此,朕记得……你的父亲,是张峦?你还有个姐姐,此次,在太子选妃淑女之列?”
却是意外,邶如竟是未有想到过皇帝竟会如此说话,他说起祐樘,倒是像在自己胸口撕开了一道口子般,亮出冰凉的血肉。
邶如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极其淡然地屈身回以皇帝,“回陛下,臣妾父亲,却是叫做张峦,臣妾母家,是兴济张氏。此次,臣妾的姐姐,也确实在太子殿下待选淑女之列。”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仔细回想了什么似的,这才缓缓道:“哦,朕见过你的姐姐,与你长的倒是像,只是,与你性子倒是不大一样。规规矩矩的,只很安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