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婕妤却是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只是立于原地,讪讪笑着。
坐下的庄妃却是朗声笑着,只道:“这有什么的?宫中姐妹称呼,原就不在于年纪,不过是按照位份罢了!”
皇后赞许地看向庄妃,道:“庄妃说的自是了。如今顺贵嫔你位份为贵嫔之尊,自然也能担得起沈婕妤这一声姐姐了!”
沈婕妤连连应着:“皇后娘娘说的是,如今顺贵嫔娘娘尊贵,妾自是要叫这一声姐姐的。只是……”她看着顺贵嫔,颇为担忧地道:“妾尚担忧,顺贵嫔姐姐不认妾身这个妹妹呢!”
沈婕妤复淌了泪珠子,泣声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当日鬼迷心窍,才误伤了顺贵嫔娘娘与林昭仪妹妹还有张典乐大人。如今妾却是静心思过的,也自知罪孽之深,只悔不当初。奈何妾却大错已然铸成,不敢奢求几位姐妹原谅,只是诉妾之悔恨罢了!”
此语言及邶如与沁颜,沁颜与邶如自不能视之无物,便忙地站起,只以低位妃妾女官的口吻屈身行礼,“妾不敢。”
顺贵嫔却只是立于原地,仍旧是不发一言只以恳切的目光凝视皇后,似求助似的。
皇后端庄的神情中越显意味深长,只对着顺贵嫔道:“自是无妨的,既沈婕妤已然如此说了,你自然是你能够担的起的。”
顺贵嫔见皇后如此说,便也勉强说了话,只神色淡淡地扶起沈婕妤,不冷不热道:“沈婕妤妹妹真是说笑了,咱们都是陛下的妾侍,都是为着伺候陛下皇后便是了!”
沈婕妤仍是不罢休,只道:“还要多谢姐姐照顾仁和之辛劳呢!仁和有了今日,也要多亏了姐姐的细心。”
顺贵嫔本就勉强的神色更是登时凝滞,旋即,她竟是挤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沈婕妤妹妹你的好肚腹罢了!本宫,不过是奉着陛下之命来尽一尽职责罢了。”
皇后的神态仍旧端庄,只对着几人道:“罢了!都是宫中日常相见的姐妹,哪里这么多规矩?有事情,说开便也罢了。”
邶如几人便行了屈身礼,一齐道:“承蒙皇后殿下关怀,妾等必铭记于心。”
皇后挥着手一笑,“你们的孝心,本宫是知道的。只要宫中姐妹一心,本宫便高枕无忧了。”
皇后此言,便是对在场的所有嫔妃女官说的了,众人闻言,便一齐站起,屈身道:“妾等必尊谨皇后垂训,不负皇后教诲。”
皇后旋即又让宫女们备下了按照宫中惯例冬日里素来奉行的赏赐,又说了些关怀嘱咐的话,众嫔妃女官便也各自散了。
从坤宁宫内出来,邶如便与沁颜与墨萱一齐相伴走着,沁颜先是关切邶如道:“你前些儿日子臂上的伤……可如何了?”
邶如却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道:“宫中太医们的医术,自然都是好的。只是……”
沁颜当日在场,自知那沈婕妤是如何用了力气去刺邶如的,甚至此刻她回想起来,都是那般的惊心颤立,不觉花颜凝驻,峨眉深蹙,叹息道:“当真是可惜了的。”她叹一口气,“只是,当真是可惜了!”她为防邶如伤怀,便扯了扯邶如的衣袖,“还好,不是伤在面上。”
邶如只是陷入沉思,天下女为悦己者容,女子对容颜身体的珍爱,自然是极其严重的。不过都是为着不被天下男子厌弃罢了!女子卑贱,或许娇美的容颜与曼妙的身姿便是天下女子唯一能够牢牢掌控的武器。好似这些东西,是唯一能够抓住男子的心的筹码。
当真是荒唐可笑,然可笑之余也不无道理。
上天赐给了她一副算得上是好的容颜,也给了她曼妙的身段。这一切,若是在旁的女子看来,这便是毕生所满足的境遇了!可是偏生的人并不是容易满足的,所以她学习诗文,以期不仅仅是一个空有皮囊的女子;她修读史书,以期胸有墨华。然其实,她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知心相重的情谊。
墙头马上遥相顾,从踏入这宫门这一刻,便也只能是遥遥相顾。所幸他,即便相见寥寥,也是知心长相重。
只是这一刻,她竟是慌了。她竟如旁的女子一般担忧自己身体上的丑陋会不会遭到他的厌弃,她竟担忧自己可能会留有疤痕的身体会不会配不上他的昳丽形貌。
其实自己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天下女子,大抵都会有这种担心的罢!怕红颜迟暮,怕年华凋零。那之后剩下的,便不知是什么了。
当真是可笑的,好似天下女子,便注定了只能够依附于男子而存活。
不甘。
再不甘,却也是事实了。
只是自己,当真是不愿那般。
然也不过是勉力一笑:“二位姐姐放心,我自知道的。”
三人便又一路闲聊着几句,便于长街分岔上散了。
邶如回到长寿宫,却见郑潋满面春风地侯在内殿,见她进了,只喜滋滋地招手:“快些,快些。”
邶如本有些疲惫,见郑潋如此开怀却不免有些好奇,便走近了坐在暖炕上,慢慢道:“有何事你如此高兴,不过是安了地龙罢了!”
郑潋却是神秘一笑,摇摇头,道:“自不是了!你且猜一猜便是。”
邶如自是懒得猜,只懒懒倒了杯茶,笑道:“如今我看你是越发狂了些。你不说,我也不猜,你自己憋着便是。”
郑潋只嗔着邶如矫情,狠狠敲了邶如的额头,“你倒会耍滑卖乖的,便就来气我。”
邶如得意一笑,道:“有些人啊,心中可藏不住事的。我只等着,你坐不住便自会告诉我了。”
郑潋气急败坏,倒在暖炕上,气道:“哪里有你这样的?没的来恼我。”她看着邶如,却是突然坏笑,“你当真不听?没的坏了某人的好心思。”
邶如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是啐着:“小妮子你且说便是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郑潋亦啐着,却是从袖中抽出了一个描金彩绘花鸟纹的小钵子,没好气地递给邶如,道:“喏,你的好太子殿下的心意,全然在这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