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等女官离的远,便只能看见那群淑女的背影,可只是背影,邶如便不免吸了一口凉气,她是真怕,此中会瞧见雨兮的身影,也怕,瞧不见雨兮的身影。
便是如此复杂不堪的思想,将邶如此刻脑中搅动的一片乱,她好似已然不知自己此刻真是的情感了,那么此刻无论见不见得到雨兮,自己都不会如意顺遂,都会慌神。
太后眼瞧着面前的一众年轻淑女,面上喜色一直不减,对着几位淑女道:“快去向几位娘娘行礼,可都是长辈,也教她们认识认识你们。”
几位淑女闻言,便以此欠身行礼,不过是自报家门姓氏的事情,做的都是体面无比。
邶如一个个地仔细听着淑女们自报家门,每到一个,自己的心便悬了起来。终于,她听到了那个名字,是熟悉的声音语调,断不会有差错。
而在众淑女自报姓氏完毕后,皇贵妃笑着端详下首的几位淑女,啧啧叹道,“倒都是美人儿了,本宫瞧着是个顶个的好,陛下您说是不是?”
皇帝略点点头,难得见母后高兴,自然要陪笑着向太后道,“母后选的几个人儿都极好,果然是心疼樘儿的。”
太后得意道,“那自是了,哀家镇日无事无能的,可替孙儿着想的心却是不会减的,将来其他孙儿们年龄够了娶妃,哀家自然更会上心的。”
祐樘与众皇子闻言,自然是要出面感谢太后的关照隆恩,祐樘更是等众皇子皆坐了后又添感谢太后皇帝的言语,“孙儿无德无能,要教皇祖母与父皇母后费心,真是有愧。”
皇帝只淡淡道:“你既知道皇祖母辛苦,日后便要更加懂事才行。”
祐樘躬身点点头,“是。”
待到祐樘复落座时,皇贵妃端详着几位淑女,却是突然对雨兮道,“我方才听闻,张淑女是河北兴济的人,我年少时倒是听过兴济,却是个风光秀丽的吉祥地儿,只是我方才听的不太真亮儿,没听清张淑女父母何许人?”
雨兮容色一惊,旋即复归端正,轻轻欠身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妾来自兴济张氏,父亲是太学监生张峦。”
众人都是不住赞着,“太学生,自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想来这张娘子定是不会差的。”
雨兮到底是害羞,登时脸便红了,低头不语。
太后忙地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净说些有的没的,吓着人了!”
众嫔妃自然要继续与太后说着话来打趣,一时间更是欢声笑语不断。
皇帝本随意瞥了一眼雨兮的容貌便有些震惊,而听了雨兮自报家世时则多了一丝疑惑的神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而皇帝拥有着与祐樘一般的鸦翅般长长的睫毛,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皇帝此刻的神情,众人又都沉浸在欢乐之中,自然极少会发现。
远处的邶如则更加不会发现,她只是听了雨兮自报家世之后心中便有些慌神,这一切都像是会随时把她封进坟墓一般,她的容貌,她的家世,她的情谊,无一不会把她置于死地,而为着掩盖住这一切,自己只得提心吊胆去编出完美灿烂的谎话,而这谎话,便犹如雪球,愈滚愈大,最后绷不住,照旧是爆炸,照旧是毁灭。
皇贵妃见皇帝如此,只温和笑笑,那笑意便如一朵含蓄盛放的花儿,透露着解释不出的一种风情。
皇贵妃轻轻拨弄着手中的嵌金点翠米珠蝙蝠纹护甲,又支腮做出一副沉思的面孔,直引得皇帝的注意,“皇贵妃,你这是想什么呢?”
皇贵妃仍是一笑,道:“回陛下,妾只是听到张娘子说是兴济张氏,好像记着咱们宫里哪位妹妹也是兴济张氏呢?莫不是同族么?”
太后冷笑一声,目中闪出一道光亮,“皇贵妃倒是记性好着,只是再如何,你怕是也无需操这心思了!”
皇帝向来夹在太后与皇贵妃中间,自然少不得要出言几句,脑中经皇贵妃一提,便也像是想起来了些什么是的,便道:“朕倒是记着好像是,”皇帝转头看向背后的梁盛,“你说。”
梁盛此刻本就慌张无措,此时听着皇帝问话,一时竟呆住了,吞吐道,“老奴……老奴……”
皇帝略有些怒气,呵斥着,“怎的朕问你话竟不知回答呢?”
太后此刻亦有怒气,对着皇帝道:“皇帝你也忒心急了些,梁盛虽跟着你,可若是要事事都记着,也未免也要难为人了些。”
皇帝这才觉着自己失态,忙向太后请了罪,这才听得梁盛道,“回陛下的话……老奴……老奴好像依稀记着,尚仪局司乐司的张典乐大人……好像与张娘子,是一家的。”
此言一出,好像所有的目光登时都集中于邶如与雨兮身上,如同从天而降的刀捡雨雪,生生剜着邶如的血肉。
空气好似是凝滞了一般,连丝竹乐曲的声音都好似变得迟缓了,半晌,才听得太后拍掌叫好,“倒真是巧了,果真是你们这等书香门第出美人儿淑女的。”太后忙地拉过雨兮的手,嗔怪道,“我的儿,真是难为了你,怎的有妹子在宫中做女官也不说一声,倒没的显得咱们小气,让你们见不着家人。”
此刻雨兮的脸只红红的,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倒是邶如闻言忙地起身上前,盈盈跪下磕头道,“回太后陛下的话,臣妾有罪,请太后陛下恕罪。”
然而太后的态度并未如邶如预想中的那般,相反,太后却是温和一笑,命她于地上起了,赞道,“姐妹都是美人坯子,果真哀家的眼光是不会差的。”
此刻雨兮已然缓过神来,心中只盘算着事情,太后并非不知自己的家世,甚至都知道邶如于宫中做女官的事情,然而宫中有法度,自己自然不能随意开口,太后也不提,所以这事,实在是太后心照不宣的事情。至于太后今日这般,自己实在是猜不出太后所意何指,却是只得顺着太后的意道:“回太后,妾虽为淑女,可并未经过册封诰命的,况且身为太子殿下待选的淑女,未经旨意,自然不能随意走动于内宫,免得冲撞了娘娘贵人们。妾虽年轻不懂事,可这宫中的法度,妾却是要遵守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