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便跑了出去，吟香一个人还站在门口：“吟香，立刻跟我去玉华宫。”

她一脸惊诧的看着我：“娘娘，为何又要去玉华宫？”

“皇后娘娘病重了，本宫要去见皇上，我去求皇上来看望娘娘。”

“娘娘，不可啊！”

吟香突然拉着我的手臂，说道：“奴婢听说皇上在玉华宫吩咐了所有人，任何人去玉华宫都不准通传，还听说，凡是到玉华宫劝谏的，无论是妃嫔还是朝臣，往往说不到两三句话，皇上变不给好脸色，娘娘……你何苦去趟这趟浑水？”

“什么——”

“娘娘，不可啊？”

“真没想到，这个昏君居然纵情声色到这般地步，不行，我非要去骂醒他不可。”

“娘娘——”

“走！”

我拉着吟香不停的往前跑，这个妙娜居然有这般能耐，今日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用什么妖法把元子攸迷得团团转，令他丧失了自己的本性。

一路朝玉华宫跑去，到了寝宫门口，我才停下脚步，真累！

我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到眼前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我方明白，元子攸对她的宠爱到了何种地步。

门口站着禁卫军，宫殿里里外外都重新换了装饰，全部是一些异国风情的纱珠帐幔，隐约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本宫要见皇上，请你们进去通传一声。”

“娘娘……这……”

两个侍卫看见我，眼神有些诧异，他们相互对看了一眼，对我供手一揖：“属下参见宸妃娘娘，皇上今日不见任何人，还请娘娘回宫？”

“今日不见人，那明日呢？！”

“明日……属下不知……”

“不知？”

“回娘娘的话，属下的确不知！”

“既然你们不知，那本宫就亲自去问皇上！”

“娘娘——”一个侍卫伸出一只手挡在了我面前：“不可呀！”

“大胆！”我怒斥一声：“谁敢阻拦本宫，今日让他不得好死！”

“娘娘息怒，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

我立刻拿出那张血帕，展开给他们看：“皇后娘娘病重，恐怕时日不多，本宫今日一定要面见皇上！”

说着，我便上前几步，逼近寝宫大门。

他俩的眼神有些闪烁，用刀柄把我拦在了门外：“宸妃娘娘，皇上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属下也是奉皇上之命行事。”

看来我今日不用点手段，一定见不着元子攸了，事已至此，只有兵行险着。

“元子攸！你这个昏君！”

“娘娘——”

“宸妃娘娘……”

“本宫今日一定要骂醒你这个昏君！”

“娘娘……你不要这样……”

“是啊，辱骂皇上是死罪！”

“哪怕是死罪，我也要骂醒他！”

“元子攸——你薄情寡义！挥霍无道！放纵色欲！昏庸无能！”

“你根本没有资格坐上这个皇位，你不配当北魏的皇帝！”

“你有种就给我出……”

“放肆——”

我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就传出一声来自地狱般的咆哮。

门经打开了，一阵酒香和着一些脂粉迷香飘了出来，元子攸站在门口，脸上没人任何表情，眼神迷离，满脸通红……

“你来干什么？”

我整个身子都僵硬了，有多久没见他了，自己都忘了，只是默然地看着他。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他打我还是骂我，我都能承受的住，没想到这简短的几个字，却反倒使我无言以对。

头顶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压抑感的声音——

“你不是吵着都要见朕吗？”

“朕就在你面前，怎么又不说话了？”

元子攸一直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也似乎是一种催促，我突然感到无力，和他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对视了一眼。

就这样和他僵持了一会，我摊开手中的血帕给他看：“皇后娘娘病重，她现在最需要皇上的关怀，臣……臣妾恳求皇上去看望皇后娘娘。”

他慢慢走出寝宫，掩上了大门，一声令下把周围所有侍卫都遣走了，接过了丝帕，冷冷道：“哦，你来找朕，就只是为了这件事？”

我垂下了眼帘，不想看到他的样子，刚才皇后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使我对元子攸有了一丝恨意，眼前的这个男人亲手毁了我和子修一生的幸福，若不是为了皇后娘娘，怕是今生今世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你不想见朕吗？”

这个声音不算很响，但仍旧显得中气十足，直直的刺入人的心里。

我心里顿时突的跳了一下。

但立刻，又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这时，他慢慢靠近了我，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朕在问你话呢？”

我抬起头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能将他眼圈周围的一团深深的阴影看的一清二楚，我撩开了他的大手：“是的，臣妾……只是为皇后娘娘而来。”

闻言间，他双眉紧锁，眉宇间深深的皱折遮住一双孤傲的眼目，眼里仿佛透露着一些失落的神情，淡淡道：“芷嫣，你清减了许多。”

我的身体微微一震，有些彷徨失措。

“臣妾前些时日在玉佛堂清修，吃斋念佛，想必……”

我话没说完，他就给了我个深深的拥抱，双臂用力地把我禁锢在他怀里，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几乎要将两人相溶在一起。

我只觉得胸口有点紧，自己快要窒息一般，下意识的想挣脱开他，可他丝毫不肯放松，我的挣扎显得那样无力。

他炙热的气息吹拂在我耳边：“在这皇宫里，唯独你，敢挑战朕的底限？”

“我……”

“你可知道？辱骂过朕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只有人去攀附他，没人敢逆你的意，但是就算让我粉身碎骨，今日我也要将你骂醒。

“为什么不说话？”

“臣妾……臣妾实在无话可说，臣妾触犯龙颜，任凭皇上处置，可是，臣妾恳求皇上去看望皇后娘娘，她真的病的很重，很重……她需要皇上……”

说到这里，我眼前又浮现出皇后病危的模样，声音都哽咽了，眼角微微发红，蓄满了泪……

“那你呢？”

“我……”

元子攸的手臂松开了，看着他眼里有些落寞，眼睛一点都不眨的直视着我，我的心却有那么一点点的触动，或许，我和他已经走得太远，太远……

我已不再眷念他的怀抱，我和他一路走来，走远了再回头看，有些事已经模糊，有些人已经淡忘，为什么我感觉曾经经历的，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只有很少的人与事与我有关。

一阵凉风吹过，我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又将我深深的环抱在他怀里。而我却感觉身子被周围寒冷的空气和他温热的体温冲击着，几乎僵硬得快要失去知觉。

他温热的唇印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惊愕的望着他，他的唇慢慢下滑到我的嘴边，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的舌尖轻轻一挑，进入我的口中。

“唔……唔……”

不要——

他的舌头近乎粗暴的纠缠着我的小舌，感觉很痛，猛地一用力推开了他，他猝不及防的朝后退了两步，惊愕地看着我：“怎么你……还是那么抗拒朕吗？”

我惊慌不定的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我淡淡道：“皇上，皇后娘娘病重，你还是早些去看望她吧？”

“芷嫣，你明白朕的心意，朕想听到的不是这些话？”

我没有应声，他叹了口气：“朕知道，最近冷落了你，朕以为你来是……”

“是吃醋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芷嫣……”

“皇上，你小看臣妾了，臣妾从来都不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女子，要知道这后宫里的三宫六院，所有妃嫔都是伺候皇上的，这醋臣妾如何吃的完？”

他诧异地看着我，冷笑一声：“没有哪个女子看到自己的丈夫，每日夜宿其他女子那里不嫉妒的，除非你爱的人不是朕！”

除非你爱的人不是朕——

这一刻身体里的冷汗都涌了出来，我甚至有些呼吸困难的错觉，其实我和元子攸都是明白人，只是他碍于皇帝的颜面，从来不曾捅破这层纸罢了。

可——现在

我低喘了一下，一双温热有力的手，紧紧的将我的手腕抓住了。

我和他终究有要面对面的一刻，但突然这样的陷落在他的手心里，他的呼吸里，他的气息中，还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一抬头，对上了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而就在这时，我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了起来。

“你真的是一个不会争风吃醋的女子吗？”

我急忙避开他目光如炬的眼神，不知怎么说了。

“为何子修大婚的时候，你目光呆滞，手脚冰冷？”

“我……”

“为何他成亲的当晚，你酩酊大醉，大病一场？”

“你告诉朕，说啊？！”

元子攸一步一步的靠近我，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只有步步后退，直到我的背后撞到了冰冷的宫墙，一阵冰凉的触感让我微微战栗。

心一阵刺痛，子修大婚之日，我已经尽力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还是逃不开他的法眼。

“你怎么不说话了，回答朕？”

世间最难解的，莫过于心结，我与元子攸的心结，今日一定要解开，否则，彼此的心都舒展不开，既然如此，我不如和他把话挑明了。

“你为何要这样对子修？”

“你为何非要逼我嫁给你？”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到一阵鼻酸，眼眶里滚烫的泪珠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元子攸愣了好久，伸手抚摸住我脸颊的泪水：“你都知道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是皇后告诉你的？”

看着我沉默不语，他微闭了一下眼睛，吸了口气：“你恨朕吗？”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自嘲道：“臣妾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人生何其短暂，如流星之于夜空，生命何其卑微，如尘埃之于苍穹。事已至此，想必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芷嫣是个薄缘的人，要恨的——也只是天！”

“芷嫣……”

下一刻，他就一把抱住了我，而我已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他却带走了我心里最后的一丝温度……

我带着无法挽回的悲哀和心底最深的疼痛，不停的颤抖着，可我哭不出声音，所有的哭喊都如鲠在喉。

这双手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我，让我感觉到一阵生疼，好像整个身体都快被他揉碎一般。

他伸手将我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一按，另一只手将我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垂首，硬结结实实地吻住了我，唇舌辗转，动作激烈而缠绵。

我没有抗拒他，只感觉这个吻，像是惩罚般，他的唇舌越来越用力，渐渐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节奏，扯开了我的衣带，手伸进去。

也许他感到浓浓的欲火快要把自己燃烧掉，忽然，却触到我脸上的一片冰凉，微微一怔，他松开了我，轻柔地拥指尖擦去我脸上的泪水，顿时兴趣索然。

“是朕对不起你！但是，朕对你……”

元子攸没有再说话了，那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的抓着我，好像要从目光中抓走什么东西一般，可是，这目光却显得那样的苍凉。

“让我回西梁，可以吗？”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只是感觉声音有些嘶哑，我很清楚元子攸是一个不会轻易放手的人，无论是权利还是女人，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你……答应过朕的，你都忘了？”

“臣妾没有忘，只是皇上，现在有了新欢，不再需要臣妾，何不……”

“你知道，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为何？”

过了很久，他低沉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朕就算有了天下所有的女人，还是要你！”

虽然心里什么都知道，我不可能拥有他所有的爱，可是真正听到他又说着这句话，心却还是狠狠的跳了一下，微微带着些疼。

周围一下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一样。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一瞬间，我的心都快窒息了。

从在妙娜入宫的那日起，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人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当我看到他，当他看到我的一瞬间，却似乎都有一种感觉——我们都变了很多。

可是，当我那冰冷的手被他握住，感觉到他掌心里，那温暖的，坚实的，仿佛在再大的风雨中都不会有丝毫改变的气息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我以为他有了妙娜，就会忘了我……

“芷嫣……”

这时，我听见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很平静，只是听起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臣妾告退！”

我立刻转身而去，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握住了我的肩膀。

我没有回头，就感觉那双手沿着手臂慢慢的往下，然后环住了我的腰肢。

顿时，我的整个人都陷落在了他的怀抱里。

那温热的，甚至滚烫的气息，又一次紧紧的包围住了我。

“芷嫣……”

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是因为后背紧紧的贴着他起伏的胸膛，还是因为我太累了，他的声音我听着有些模糊。

“不要离开朕……”

“不要离开朕……”

元子攸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环环住我腰肢的那双手臂也不管的收紧，将我更紧的锢在他的怀抱里，那起伏的胸膛，鼻端喷涌的呼吸，还有他的掌心带着炙热的温度，都透过衣衫不断的传来，好像一团火，要将我点燃一般。

“皇上……”

我却伸手拿开了他的手掌，然后在他的怀中慢慢的转过身去，抬起头看着他，对上那样的目光，越发让我感到那种透彻心扉的疼痛。

我用力的咬了咬牙，才制住自己的颤抖，但开口的时候，声音仍旧是破碎不堪的：“没有皇上的允许，臣妾是不会离开皇上的。”

他的眼睛忽闪着，然后定定的看向我，道：“不许骗朕！”

“没有！”我有些倦怠的垂下眼睑：“臣妾没有骗皇上。”

我说着，伸手撑在他的胸口，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然后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臣妾累了，想回宫休息。”

他沉默地看着我，还想要伸手过来捉我的肩膀，却被我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就这样擦过我的肩膀，落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朕会去看望皇后的。”

我没有回头，离开了玉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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