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是三月天气,和风习习,花雨纷纷。绿杨枝上转黄鹂,红杏香中飞紫燕。
午时过,太后让丹颦去请玄谙、元景、沈澈,说是御花园鲜开的露甲很是可赏,让他们三刻之内赶来一聚,慕禅则早早陪了太后来到御花园中,随侍在侧。
此时太后正懒懒地斜倚在花亭内的凉榻上,闭眼午寐。慕禅坐在一旁,手中拿了本医书静静地看着,一个宫女则取了根雀翎在手,帮太后驱赶着不时飞入花亭的蚊虫。
三刻一过,就听见远处传来值守内侍的报唤:“皇上到——”
慕禅放下手中医书,起身看了看太后,却发现她正熟睡着,正想过去叫醒她,却听见亭外传来一声“且慢”。
脚步声由远及近,绕过一方花屏往亭中而来。为首的是一身绛紫锦袍的玄谙。玉带缠腰,金冠束发,似笑非笑的淡漠神情,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浓浓流露的帝王之气。
他的左侧是一身月色长袍的元景,慵懒的眼神,随意拢起的长发偶尔几缕散在肩头,衬着始终含笑的唇角,让人一见就忍不住也随之舒展开了眉头。
走在最后的是沈澈。仍旧一身青竹色的衣衫,仿佛洗得有些发旧了,泛着淡淡的白色。清润的双眼映着午后的薄日,透出浅浅微光,好似一汪碧潭,让人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沉了下去。
......
“让朕来。”玄谙跨步进入花亭,轻轻瞥了慕禅一眼,这才屈身弯腰在太后的耳边,轻声道:“母后,你让儿臣来赏花,怎个独自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适才内侍们尖声的高喊都未能把太后叫醒,玄谙不过在其耳侧轻声一唤,太后双眼就缓缓睁开了,带着满足的笑意醒了过来。
“你们还算来的准时,大家都坐罢。”撸了撸有些凌乱的发髻,赶在元景和沈澈正要福礼时,太后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拘那些个俗礼。
等三人围在花亭内落座,正好丹颦也来了,身后跟了两个宫女,一人拖了各色鲜果,一个人托了新茶一壶。待入得亭内,置好了茶桌上的东西,丹颦吩咐两个宫女退下,端了一盏茶过去,递给了太后。
接过茶盏,太后喝上了一大口,这才冲三人笑道:“亭外的露甲说是昨夜才开全的,新鲜着呢。你们平时都忙,得闲也赏赏花,顺便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
元景随手揽起茶盏,斜睨着栏外锦簇成团的露甲花,忍不住打趣儿了太后一下:“据《清异录》记载:这露甲奇香无比,昼寝磐石之上,梦中闻花香酷烈,又名睡香。难怪皇嫂醉卧花下也不愿醒来了。”
太后听了也不恼,反而高兴的点点头:“这几天春燥,禅儿说露甲花可祛燥静心,这不,只是小眜了一会儿,醒来后就舒畅多了。”
“母后身体不适?”玄谙蹙眉,却是抬眼问向慕禅。
“春燥难免,太后只是喉咙有些痛罢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臣妾会取些花朵,只要捣烂后送水服下即可解了。”慕禅别过眼,微微颔首,并未与玄谙目光相迎。
“姨母若是身子不适,可让慕姑娘来太医院通传一声。”沈澈也开口了,上前过去想要替太后把脉。
“你们正当我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呀,不过是嗓子不舒服罢了。”太后摆摆手,示意沈澈不用,正要说其他,却突然间看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定住了眼神。
此时,玄谙正好伸手去接宫女递上的茶盏,露出手背,一弯浅浅的牙痕卧在上边儿,很是显眼。
“谙儿,你的手怎么了?”太后坐起身,忙问。
不动声色地将手背隐入袖口,玄谙笑道:“没什么,母后快些坐下。”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被人咬了一口呢?”坐在玄谙一边的元景看的真切,狐疑中略带暧昧地笑了起来。
“咬的?谁敢咬你?”太后柳眉一挑,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动口咬她那冰山一般的儿子。
慕禅立在一侧,虽然颔着首叫人看不清表情,可双手交握在衣袖中,手心早已紧张地渗出了汗来,也不敢抬头,只好暗自祈求玄谙不会真地将咬他之人告诉太后。
茶盏凑在唇边,掩着玄谙的笑意,只是双眼忍不住又瞥了慕禅,见她低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由得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不过是和妃嫔亲热的时候不小心罢了,不痛不痒的,母后不用如此惊讶。”
“亲热?”太后一听,反倒乐了:“你总算也有点儿人味儿了,哀家早就等着抱皇孙了。”
“是啊,我们一本正经的皇帝陛下也会和后宫妃嫔耍乐,真是少见!”摇头晃脑,元景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暧昧。
“女人么,若不是爱极了你,又怎会如此想要留下痕迹在你的身上。”玄谙故意扬起声音,含着笑意道:“朕就喜欢这样的女子,虽然大胆,却也是另一种风情。”
沈澈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对皇帝的床帏之事毫无兴趣。觉得无聊,忍不住又侧头过去,却看到慕禅头埋得越来越低,耳边一抹红晕,好像鬓间还有些细汗渗出,一股暖风过去,身子竟随之微微颤了起来。
“慕禅?你怎么了!”沈澈赶紧起身,过去揽过了慕禅的手腕,将三指搭在了上面。
看到沈澈过来,太后也侧头望着立在身后的慕禅,见她果然面色潮红,嘴唇苍白,眼神也闪烁迷朦,便心疼地道:“禅儿,站了这些久身子受不住了吧,要不先回去休息着。”
玉牙紧咬,慕禅羞怯地从沈澈的手中抽回了手腕儿,屈身向太后副礼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头也不抬,埋着就往后退去。只是慌乱之中,一转身竟没看清元景正好立在身后,只觉眼前一黑,直接和他撞在了一起。
伸手将慕禅拉住,元景眼中也有着掩不住的担忧,上下打量着慕禅,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何脸这样红,手上却如此冷?”感到慕禅手心一滑,竟还有冷汗渗出,更是担心地握紧了她的手。
“我没事儿。”慕禅压底了声音,抬眼勉强地冲元景笑道:“若真有什么,自己抓了药来吃就好,放心吧。”语毕,赶紧出了花亭,快步离去,背影渐渐隐在了远处。
“皇叔倒是很关心禅儿么。”太后眼瞧着眼前一幕,不由得笑道。
“沈大人不是也一样。”玄谙看着沈澈眼神随着慕禅飘到了远方,冷冷讽刺道。
“太后,您还是和爷们说一说吧。”丹颦将三人的表情瞧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担忧。
“哦,对了。”太后点点头,喝了口茶润嗓,这才缓缓道:“今日让你们来赏花,是还有个事儿要提前给你们通通气儿。秀女画册慕禅应该都给你们都过目了,今天来,是让你们赏一赏这最后一对朵‘鲜花’,也就是第三十一个秀女。”
“第三十一个?”玄谙和沈澈同时开口,话中都有着掩不住的惊讶。
“对,是第三十一个。”元景起身来到太后身边,代替太后向两人作了答。一边说,一边从丹颦手中接过了一根画轴,取开丝带,将画轴轻轻展开,放在了当中的茶桌上。
那是一副美人倚栏图。
画中人儿着了一身湖蓝的衣裳,随风轻轻摆起裙角,脚下的水波清清浅浅,印在了一双澄澈的眸中。柳眉微蹙,纤手托腮,唇角的一抹淡淡愁思萦绕在面上,让见者也忍不住心中一颤,竟有种想要伸手替她抚平皱眉的冲动。
“这,是慕禅?”玄谙不敢相信,抬眼逼视着元景,冷冷地问。
“是的,正是慕禅。”元景点点头,含笑道:“她也会参加本届选秀,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说完,元景见玄谙眉头蹙得极深,表情有些异样,以为他不过是吃惊罢了,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而同时看向画轴的沈澈却一直都未开口,只是扬在唇角的一抹浅笑泄露他的心机。
没想到,太后竟把慕禅也列入了应选秀女之中,画中的她是如此让人心生怜爱,让沈澈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喜悦,心中那股念想也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