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重重一拍桌子,怒道:“沈家简直太不像话,居然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算计咱们孩儿!”
周守备蹙眉道:“这事情有些蹊跷,沈家既然提了亲,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拆自家墙角的事?”
周显扬翘着二郎腿,不耐烦地说道:“谁知道怎么回事,我进去时那个姓郑的女子已经在那样子了,我又没做什么,还怕他们扣什么屎盆子给我不成?”
“你呀,小孩子家知道什么轻重!”于氏咬牙道,“不管是不是你的错,这女子既然被你撞见衣衫不整,除非是她死了或者出家,这辈子你就休想赖掉她了!”
周显扬道:“母亲,你也太小题大做了,慢说我和她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对于守备公子来说,又算的上什么?难道我还怕了他们家不成?总不能他们随便塞一个不穿衣服的女人过来我就得照单全收吧?”
周守备沉着脸道:“你就是说破大天,人家要是一口咬定你调戏人家的女儿,你又怎么能摆脱干系?”
周显扬哼了一声:“他敢?居然陷害守备少爷,活得不耐烦了?”
周守备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吊儿郎当!放你出去一趟,你就要闯点祸回来,尽叫老子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闯什么祸了?”周显扬梗着脖子,十分不服气,“我好端端地在前面吃酒,母亲突然把我叫到后面,被几个女人拉住看个没完,烦也烦死了!出来时听说是沈应嘉的院子,我顺脚走去看看,谁知道里头居然有个女人,还没穿外裙!母亲,你说,这能怪我吗?”
周守备怒道:“人生地不熟的,你乱跑什么?谁知道沈家设这个局是什么意思,偏你不知好歹一头撞了进去!”
“既然是沈家设局,父亲不去找他们算账,替我出气,还冲我嚷嚷有什么?”
“混账东西!敢跟老子顶嘴了!”
于氏心疼儿子,忙道:“老爷,这事不能怪儿子,沈家无端摆了咱们一道,我一定要找姚氏理论理论!幸好当时那几家太太都没看清楚,要不然儿子的前途可就毁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沈家以此为借口,强要把那个女子嫁进来……”
周守备摇头:“目前看来不会,你不是说姚氏拦在门口,所以连你也没看见吗?这就说明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只是我猜不透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花招居然敢玩到咱们家头上,哼,他们儿子的婚事就别想做了!”
于氏点头道:“我也在想玉兰这门亲事究竟还做不做。只是风声都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反悔,只怕面子上不好看。”
周守备:“面子有什么要紧,里子不亏才是第一。沈家既然是这种人家,跟他们结亲有什么好?说不定到了关紧时候还要反咬咱们一口,如果真结了亲,就一辈子摆不脱关系了。”
于氏低头不语。
忽然门帘一动,周玉兰跑了进来,红着脸说:“娘,这门亲事不能退!”
于氏吓了一跳,忙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周玉兰连耳带腮臊得通红,低着头道:“娘,这门亲事真的不能退!昨儿蓉娘、清晓她们来玩,我都已经告诉她们了,如果咱们再退亲,女儿可就没脸见人了!”
周守备勃然大怒:“事情还没说定,你怎么就告诉她们了?她们回去难免要跟父母说,到时候结不成亲,岂不让人奚落我!”
于氏忙道:“女儿家说说私房话,也没什么,大概不至于传到汪知县、李县丞他们耳朵里。”
周守备一腔郁闷,转而又对妻子开火:“都是你惯的!平时我骂他们一句你都拦着不让,还兴什么新闻让她上女学,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二个可还有点规矩?一个狂一个娇,将来怎么成家立业,怎么支撑门户!”
当着孩子的面,于氏有些抹不开面子,强着辩了一句:“咱们孩子哪点不如人了?玉兰也不过是跟姐妹们说了一半句私房话……”
“这是能说的吗?这么大一个女孩儿家,也不知道羞耻,把婚事拿出来说!”
周玉兰含着眼泪,躲在母亲身后不敢回话。晶莹的泪光中,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男子挺拔的身形,温和的笑容,让她觉得安心,也鼓舞了她的勇气,因为谈论自己婚事带来的羞涩和恐惧渐渐变淡了。
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周显扬百无聊赖地摊开四肢坐在椅上,仰着头研究房梁上雕刻的蝙蝠图案。
于氏正要再说,忽然门外传来丫头怯生生的说话:“回老爷太太,沈府派了个妈妈来说话。”
周守备两口子都住了嘴,周显扬趁机告退,周玉兰躲进了内室。不多时,一个穿着墨蓝色潞绸衣裙的婆子进来请安,她进退合体,举止大方,头上还戴着镶祖母绿的金簪,一看就是沈家体面地管事妈妈。
于氏多看了几眼,认出是姚淑宜身边常伴的宁妈妈,于是对她笑了笑。
宁妈妈忙道:“我们太太让上覆周夫人,今日的事是沈家疏忽,连累了周公子,沈家十分过意不去,等明日太太亲来赔罪。这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让守备大人和夫人放心。太太情愿陪送一万两银子的嫁妆,送侄小姐来服侍周公子。太太也不计较名分,等周公子定下哪家的闺秀,成了大婚再送侄小姐过门,情愿为妾,一辈子服侍公子和少奶奶。只求守备大人和夫人宽宏大量,念在我们是无心之过的份上,千万别生分了,不管怎么样,别失了亲戚情分。”
周守备和于氏都吃了一惊。于氏原以为沈家会借机要挟将侄女嫁给儿子,没想到沈家居然是要把侄女送给儿子为妾!而且肯陪嫁那么丰厚的妆奁!她心里有些犯嘀咕,沈家不穷不弱,她侄女又出身清白,怎么能甘心给人做小?
周守备却是另一种想法。沈家既说别失了亲戚情分,自然还是希望玉兰嫁过去的,况且又肯把侄女嫁过来作妾,这也算是诚心道歉了吧?
他想到同僚多半已经知道女儿和沈家议亲的事,不由暗恨女儿多嘴。如果这时候退亲,万一被人知道了事情原委,恐怕不会说是周家瞧不上沈家,反而要说周家理亏心虚,被沈家退了亲事,到时候周家的脸往哪儿搁?
今日的事虽然是沈家设局,但是周显扬却背上了一个男女私约的名声,他沈家大不了赔上一个不相干的侄女,周家却要搭上一个嫡长子,况且有这个名声在外,今后哪户人家肯把女儿嫁进来?
里里外外算起来,自家都是窝火的,偏又不能声张。如果因此退亲,沈家这种暴发户,说不定因此豁出去,大肆宣扬儿子的事情,到时候非但儿子,只怕自己也要落个教子不严的把柄。
他一个激灵,灵台顿时清明了不少。一万两嫁妆娶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作妾,周家不能算吃亏,又能保住儿子的名声,保住女儿的名声。
想通这点,他和颜悦色地对宁妈妈说:“你回去告诉你家太太,亲戚之间,好说话。”
宁妈妈心中一喜,忙应了下来。
宁妈妈走后,于氏有些不解的问道:“老爷的意思,这门亲事还做?”
周守备沉着脸道:“不做怎么行?万一他们张扬出去,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
“我总觉得不甘心,就这么白白地被他们算计了一回。”
“虽然窝火,倒也没吃亏,他们家侄女给儿子做小,也不算辱没咱家。”
“可我仿佛听说这个侄小姐是他们家姨娘的侄女呢。”
周守备心中一动,怪不得沈家如此大方!不耐烦地说道:“管她是姨娘的不是姨娘的,反正是来作妾,有什么了不得!当务之急是保证沈家封口,保住咱们儿子的名声。”
“那就不退亲了?”
“不退。”
于氏挑了挑眉毛,没有再说,心中却充满不忿。凭什么儿子要被沈家算计?她暗暗拿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给沈家一点颜色看看。
周玉兰在屋里听着,忍不住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宁妈妈一脸喜气走近正房,向着姚淑宜行了一礼:“太太,周老爷让奴婢告诉您,亲戚之间好说话。”
姚淑宜脸上慢慢浮现一个笑容。这么说来,儿子的亲事算是保住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出现在那里的会是周显扬?
夜幕降临时,沈历来到了上房,姚淑宜笑着说:“周家已经同意了咱们的条件。”
沈历放下心来,旋即又皱起眉头:“只是你许他家一万两银子的陪嫁,上哪儿去弄这笔钱?”
姚淑宜道:“我跟他们说的是等周显扬娶亲之后再送雪樱过门,想来他们也是知道礼数的,哪有正房没娶先纳小妾的道理?这样一来,咱们还有几年时间慢慢筹银子。再说,”她嘴角浮现一个得意的笑容,“郑姨娘不是有许多私房钱吗?她侄女出嫁,难道不应该她出钱发送?”
沈历笑了笑,心情却有些沉重。经过这场事,幺姑肯定恨透自己,该如何处置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