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人带了信?真的?”罗晋有些紧张,忙问道,“人呢?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小喜说道:“来的是一个叫翠晚的姑娘,她说不能久留,很快就走了,只让我把信给少爷。”
罗晋压住内心的激动,平静说道:“你把信给我,你退下吧。”
小喜从怀中掏出一封折成方胜形的信,忙退了下去。
罗晋匆匆看了一遍,既欢喜,又惊疑。不由得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没错,她在信里约自己在城西胡同东起第十二个院子见面,说有要事相商。
城西胡同那边从前去过,非常僻静,的确是会面的好地方,然而,她怎么会突然相约见面呢?
罗晋捏着信,不由得踌躇起来。前些日子好容易找到了一群准备去自贡的客商,正准备送信给她,她却派丫头来说不用了。想必事情中途出了什么波折,想必这次见面,就是为了当面说清楚吧。
罗晋思来想去,欢喜逐渐盖过了谨慎。不过是见上一面,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做的机密,不被别人知道,自然就不会伤损她的闺誉。
临出门时,罗晋想了想,重又折回去,小心取出一个收藏严密的盒子,打开看时,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罗晋带着留恋的神色取出那封信,细细用手摩挲着,忽然发现,两封信无论信笺还是折信的方式都不相同。
他又看了看,的确,一个是粉红信笺,一个是普通的老油纸信笺,一个随便折了四方形,一个折成了方胜。
罗晋心中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禁不住打开信再看了一遍,字迹却是相同的。
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难道她还会骗自己不成?这样比来比去,未免太多疑了。
忙将手里的信也放了进去,脑海中闪过翠晚说过的话,“看过之后就烧掉”,哪里舍得烧掉呢?总共也不过是这两封信而已。
罗晋随口吩咐门房,说自己要出去走一走,出了门紧走几步,见没人注意,这才折而向西。
城西胡同是一条僻静的巷子,路两旁都是各家高耸的院墙,茂密的树木超过院墙,在狭窄的通道上留下浓重的阴影。
罗晋数着门牌一路向前,到一座小小的朱红色双扉时,恰好是第十二座。罗晋忙抬头看了看,极小的门脸,两旁贴的对联已经褪色剥落,门神上积着厚厚的尘土,看样子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人来了。
罗晋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约了这么荒僻的地方?
心下虽然疑惑,依旧推了推门,原来并没有上锁,进去时,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落,天井里一株桂花树,树下一只金鱼缸,缸里野荷凋零,金鱼早已死去多时。
罗晋皱了皱眉,莫非自己数错了?
正想退出去,忽然模糊听见一声笑,跟着窸窸窣窣的衣衫响,似乎有人从西厢一闪而过。
罗晋脱口叫道:“二小姐!”
忙追了过去时,房内空无一人,唯有蛛网随风荡漾。
罗晋站在院中,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又一声响,却是在东厢。罗晋忙又奔了过去,仍旧没人。
正自惊疑,忽然门外一阵喧嚷,跟着咚一声大门被推开了,一群拿刀持枪的捕快鱼贯而入,嘴上喊着:“站住,不许动!”
罗晋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两个捕快扭住了,其中一个高叫道:“抓住了!抓住了!”
另一个上来看了看,摇头道:“蠢货,你又不是没看过海捕文书,这相貌能是一个人嘛!”
“就算不是他本人,这时候在这里待着,多半也是同党,带回去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罗晋这才模糊猜到大概是捕快在追捕什么人,闯进了这里,忙道:“诸位差大哥不要误会,我是涌泉门罗家的人!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领头的一个神色一凛,说道:“涌泉门罗家,那就是做食盐生意那家了?”
“正是。”
领头的冷笑了一声:“这就对了,于七不会无端端突然进城的,多半是来跟买私盐的下家接头,你既然在这里,家里又是卖盐的,样样都能对得上,不是你是谁?给我捆起来带回衙门!”
罗晋本能地叫道:“差大哥弄错了,我是来这里找朋友的!并不认识什么于七!”
“找朋友的?那你的朋友呢?”
罗晋顿时语塞,顿了顿才说:“我朋友她约了这里,人还没有到,大概是路上耽误了。”
“哼,要不要我们陪着你在这里等他?带回衙门!”
罗晋被拖出了门,心中却还十分镇定。这事必然是个误会,自己并不认识于七,也没有买过私盐,只要衙门弄清楚了,必然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然而一个时辰后,一个捕快气喘吁吁地跑来回报,在罗晋的房里发现了一包私盐,罗晋顿时呆若木鸡。
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罗家子弟私会盐枭于七,罗家盐铺拿私盐当官盐卖的消息传遍了全扬州城,罗家人焦急地聚在中堂,议论不休却一筹莫展。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老三为什么突然去那个地方,又是去见什么人,只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就可以证明老三不是去见于七的。”
“小喜,你说,你们少爷为什么去那里?”罗四爷厉声喝道。
小喜吓得一哆嗦,身子蜷成一团:“四老爷,小的不知道呀!”
“万一老三真的是去见于七买私盐的呢?不是在他房里发现了私盐吗?”罗大太太有些吃不准。
“不可能,老三是那种人吗?只要是损害罗家的事,老三什么时候做过?”罗四爷青筋暴跳。
罗大爷摆摆手,道:“太太,你别瞎猜了,老三不是那种人,我看着他长大的,了解他为人。”
正闹成一团,忽然门上通报说恒发号沈老板求见。
“他来做什么?”罗大爷正是心烦,有些不想见。
不多时,沈历快步进来,来不及寒暄,开口说道:“我已经听说了,也派人去衙门打探过了,于七现在还没缉拿归案,只要咬定了没见过于七,或者还能保住一条命。”
罗大爷没想到他是为这事来的,忙问道:“以沈老板之见,该怎么应对?”
“衙门那里我有关系,只是恐怕贵府要破费了。”
“多少钱?”罗四爷忙问。
“罗三少的罪名可轻可重,官府从重处理的话,一顿板子足以把人打死,要是从轻的话,关几个月就能出来,只是要打通的关节太多,恐怕得这个数。”沈历慢慢将手摇了几摇,“十五万两。”
罗家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几年之前,这个数目或许不算一回事,可是现在家里已经落魄至此,一万两现银子都拿不出,哪里来十五万?
“会不会太多了点?”
沈历摇了摇头:“罗大老板,三少犯下的都是杀头的大罪,十五万换一条人命,已经很值了。”
“可是我们那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沈历微微一笑:“你们不是有盐引吗?只要你们肯拿盐引换,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沈历走后很久,罗家仍然一片寂静。突然几声咳嗽打破了沉寂,罗大爷抬头一看,顿时慌张起来,叫道:“娘,你怎么出来了?”
罗太夫人半躺在春台上,由几个丫头抬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中堂。她吃力的抬起头,说道:“我都知道了,卖盐引,救小三。”
“娘!”罗大太太大吃一惊。
罗四爷也大吃一惊,喃喃说:“怎么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罗太夫人的目光依次掠过在场的每个人,“你们看我苛待小三他娘,都以为我也不会喜欢小三对吧?哼,你们都错了!我处置他娘,那是因为她不配进我罗家的门!可小三却是我们罗家的血脉,还是这一辈中最有长进的一个,没了他,等你们都老病归西时,我罗家百年的基业也就完了!保住他,我罗家才有希望东山再起!”
“可是娘,刚才沈历的话,孩儿觉得很有问题……”
“哼,沈历明摆着趁火打劫,搞不好整件事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是现在我们能怎么办?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要是几年之前,谁敢这么算计罗家?”罗太夫人目光炯炯,“如今只有咽下这口气,赶紧救出小三,老大,老二,你们马上去找沈历,告诉他,我们拿盐引换人。”
当晚,沈历坐在烛前,突然长笑起来。
姚淑宜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吓死人了,怎么这幅怪样子。”
“终于给我拿到了,盐引啊,现在终于姓沈了!”
“你呀,也不怕伤了阴骘。话说你是怎么引出罗晋那小子的?”
“山人自有妙计!”沈历得意的笑道,“我只不过找人模仿二丫头的字写了一封信。”
姚淑宜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定睛看时,却是双瑶。
双瑶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沈历顿时心虚起来,想要解释,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半天,双瑶凄然一笑,道:“爹,娘,你们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让女儿以后怎样做人?”
沈历咳了一声,道:“做生意嘛,总是这样……”
“昧了良心也可以吗?你们还准备害多少人?”
“放肆!”姚淑宜铁青着脸,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双瑶脸上。
双瑶定定站了多时,突然一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