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悠的驶离了程家,消失在乡间的路上。
陶氏站在院子里,看着脚下装满了小鸡的鸡笼,还有四只肥大的芦花母鸡,眉头紧蹙。
“别看了,小姐是个心善的,她知道你不会收银钱,不过是换个法儿帮你!”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从屋里走来,站到了陶氏的身边。
“娘,我总觉得这样骗小姐不是很好!”转过头去,陶氏冲那老人道。
那老妇人却摇摇头,“我也是不得已,何况小姐这么聪明,未必看不出来!”
……
“什么?你再说一遍?!”七娘小睡起身,刚用了几口点心,就听到贴身丫鬟兰草轻轻在耳边说了几句。
兰草连忙低下头去,“说是戚妈妈亲自送过来,还有大夫人房里的翠玉,不会有错!”
七娘猛的把手里的点心的丢回黑漆食盘里,青葱的玉指轻轻将手中碎屑撵成末,随手撒到空中,这才站起来,“不过是个丫头,也配做我白容芷的姐妹?走,咱们看看去!”
带着众人来到西厢房,下人们不敢阻拦,只有那看门的婆子道,“七小姐,九小姐这会子出去了,您若是找她……”
冷冷的一个眼神射过来,婆子连忙住了口,低头退到一边,再不敢多言,七小姐怒气冲冲的时候,千万不要多言,若是没有些亲戚背景在府里,连大夫人都不会保你。
真是不错,花厅之中的陈设可以与东厢并提,看那多宝格上,青花白的瓷梅瓶、雕紫玉兰的玻璃瓶、还有珐琅嵌白玉的花篮。
七娘轻轻咬牙,“给我砸!”
兰草轻呼,“小姐!”
七娘一眼瞪过去,“没听到我的话么?!”
兰草皱起眉头,冲着院子里跟过来的两个婆子道,“小姐说了,把这屋里的东西都砸了!”
那两个婆子一胖一瘦,瘦婆子看起来略带了几分精明,听这话不由一惊,看向另一个胖婆子。
胖婆子虽然也吃惊,但有些呆气,听了这话便往屋里走去。
跟在胖婆子的后面,瘦婆子咬着牙低着头进了屋子。
“哗啦”一声,青花白的瓷梅瓶摔的粉碎,碎瓷溅到了兰草的脚边,兰草的心猛的提了起来,只觉得后悔不已,大夫人若是知道,自己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吧?但这事儿若不跟小姐说了,恐怕等小姐自己发现了,自己吃的苦头更多。
瘦婆子还有些胆颤,只是抱起桌上的茶碗往地上摔去。
那边胖婆子却已经进了暖阁,窗边的雨过天青的梅瓶被踢倒在地上,瓶中的水缓缓流出,那粉色的桃花瓣转瞬就落到了青砖之上,显得格外可怜。
七娘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展开。
白槿回到白家的东跨院之时,就看到一众丫鬟婆子都围在西厢的门外,听着里面,“哗啦”、“乒乓”的声音,一个个不时的缩一缩脑袋。
“这是怎么了?”见白槿离的远远的就停下了脚步,戚妈妈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翠玉说起七小姐在小睡的时候,白槿便知道定然不会有好事,在弱势的时候,避开是最好的方式。
虽没有见过几回,但对这个张扬跋扈,自小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娇小姐多有耳闻。特别是在晚间或者是早晨的时候,七小姐房中的丫鬟初夏常常到厨房吩咐做些没有备下的点心汤羹,若是做的不如意了,便会摔了盘子。
外院厨房的刘妈妈有时候宁愿不要那份赏钱,也不想揽这个差事,但内院的厨房总以老太太那边的差事紧来做借口,哪边都得罪不起,刘妈妈埋怨的话连来了没多久的白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七娘虽跋扈,却有些傻气,这房子她还没有住进去,砸就砸呗,砸的也不是她的东西,回头心疼的不过是大夫人罢了。
白槿展颜一笑,咪着桃花眼看向戚妈妈,“看来七姐姐并不欢迎我!”她站在那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戚妈妈头上已是起了汗,她对着白槿苦笑了一下,几步走上前去,冲那些下人们冷哼了一声,众人一惊,不由得像那掉落的珍珠,仓皇四散开去。
转身又跟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角,小丫鬟一溜烟跑出了院子,戚妈妈这才进了西厢的门。
“七小姐,您别生气,有什么事儿大夫人自然会做主!”对着眼前面露得意的七小姐,戚妈妈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音,听着那瓷器碎裂的声音,她只觉得小心肝颤了又颤。
七娘抬了抬眼睛,下巴冲门外扬了扬,“她是什么人?”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戚妈妈只觉得后背有汗流下,却不敢怠慢,硬着头皮道,“是……是九小姐!”
“什么九小姐!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也敢称小姐!”七娘说着便伸手,想抓个茶碗砸向戚妈妈,这才发现桌上的瓷器都已经被瘦婆子砸光了。
“七小姐您息怒,这个……这个是大夫人吩咐的……”戚妈妈是大夫人的陪房,虽在大夫人面前也有几分脸面,但对着一向嚣张的七小姐,却是说不出话来。
“母亲才不会,母亲已经把她赶去做了丫头,又怎么会再让她进内院的门?!”七娘越说越大声,“定然是你们这些奴才,由着她花言巧语哄骗母亲,这才上了她的当!”
戚妈妈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疼万分,“我的好小姐,您就别让她们砸了,这都是库里的东西……”
七娘闪了一眼戚妈妈,嘴角露出笑容,“继续砸!”
戚妈妈急的快哭出来,却又不敢上前相拦。
“戚妈妈别担心,就让她们砸吧,七姐有的是钱,大不了赔出来就是了!”白槿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惹的屋内的众人都好奇的往门外瞧去。
连兰草都很是好奇,这位丫头出身的九小姐是什么模样,竟然说起话来这样好听?
一双桃花美目风流婉转,如山间的泉水清澈明亮,下巴轻扬,笑容里带着几分自信与张扬,如那春日朝阳般温暖和煦。
身上虽只穿了件丫鬟常见的粗布衣裳,却惹不住满身的气质,众人心中多少都叹息一声,这应该才是相府的小姐么!
那边的七娘却已经黑了脸,“你说什么?”
白槿不慌不忙,“相府的规矩,这公中之物,摔破了东西都是要照价陪的,不管是小姐还是丫鬟!”
七娘还没开口,两个婆子已经停止了打砸,心中却是祈祷着,七小姐千万别赖到她俩身上才好!
戚妈妈明显松了口气。
“我说的不对么?上回大哥不小心摔了一个官窑梅瓶,次日就赔到了帐上,二管事还夸赞过,说大少爷行事颇有相爷的风范。”白槿的笑容渐深,“七姐姐,想来你也会似大哥一般吧?”
七娘猛的跳将起来,小小的眼睛瞪的溜圆,眼看就要骂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