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听说那就是击败了扰境三十万大军凯旋而归的孙将军,当真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福气嫁与他为妻。”那一日,当我撩着车窗帘子望着车外骑着骏马面容俊朗却神情凛冽的白衣男子心绪越飘越远时,翠竹的一席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什么样的人才有福气嫁与他为妻?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了三遍,脸颊微红之际,我的心头生出了一个坚定的信念——那个人自然是我,只有我。
再次掀起了车帘子,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一人一马,在脑中描摹着他斜飞入鬓的眉、深邃冷冽的眸、英挺的鼻梁和始终抿着的菱唇,我修饰得精致的妆容上绽出一道骄傲和势在必得的笑容:孙钧,你是我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成为你的妻,你正正经经的嫡妻。
那一年,我十四岁!
自那一日街上一遇后,回到家我便时常对着蓝天失神,日夜苦思冥想着如何才能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终于在三日三夜后,我有一计在心。后天正是我母亲的忌日,我要与姐姐一同去母亲坟上上香烧纸。届时,我一定要让每天都去郊外纵马的你认识我,注意我。
那一日,乃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我穿上了姐姐用偷偷卖绣活所赚的钱为我买下的我最喜欢的一件浅粉色的纱裙。一身素色衣裙的姐姐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挽着我的手一同从侧门出了秦府。
祭拜的过程同往年一般无二,看着姐姐默然无语神情清冷而痛苦地跪在坟头,我却头一次觉得她太过婆婆妈妈了。母亲都已死去十几年早已化成了一堆枯骨,即便她就这样跪上三年,母亲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何况,我几乎连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心中的那丝念想自然就更淡了。
终于耐着性子等姐姐跪足半个时辰,我们离开母亲坟头回到了城中。入了城中,按着孙钧每日的习惯,我应该没有错过,便赶忙赶去了布置好的小巷之中。当我花钱雇好的人匆匆跑来禀报孙钧骑着马来了,好戏可以开始了,我用手揪乱了头上的长发,又将胸前的衣领扯开了一点点,在雇来之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将他抓到了身前,胸前雪白的肌肤令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到了我的胸前,就在小巷口闪过孙钧的身影时,我大声叫了起来:“非礼啊,你个混蛋,快让开。”
我轻轻的一推已让男人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为了我承诺的银两,他开始卖力地演着戏,两手在我的身上摸了起来。看着原本走过了小巷的孙钧勒着马儿回了头,我一边无力地假意推开身前的男人,一边在心中暗喜,却是含着泪对着孙钧求救:“滚开,壮士,快救救我。”
我紧紧地凝视着他,努力地让双眼中含着泪水和慌乱的神情,终于,在我面前的男人颤抖着手犹豫着要不要解开我的衣衫时,他冷冷的脸上眉头一紧,宽袖一动,像是要来英雄救美了。正在我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边像他道谢边假装受惊过度晕在他怀里时,却突然从后巷中快速地窜出一道身影。
就在她和被雇男子双双错愕之际,只听到来人冷得几乎能结冰的声音:“放开他,不然我废了你。”说着,她的右手一动,身前男子立时吓得面色惨白。我目光斜到,姐姐的手中竟然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而此刻那把匕首,就抵在男人的胯下最要紧的部位,直将他吓得身子一抖,跌落在了地上。
骑着马儿的孙钧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他临离开时看着姐姐的那个眼神令我心中很是不爽。我精心设计的被调戏然后英雄救美的戏码,就这样被最最疼爱我的姐姐给破坏得干干净净。看着姐姐担忧的眼神,我立时泪水盈眶,抽咽着哭出了声。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绝对是被气哭的。没有她,或许我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回到家后,我便躲进了房间,更是不愿意答理姐姐。姐姐并不知晓原因,只觉得是我受了惊吓,心里留下了阴影,并不善安慰人的她淡淡地宽慰了我几句,便只吩咐让碧纹和翠竹更细心地服侍我。
在我一边气恼着姐姐帮倒忙一边再次设法接近孙钧时,却得到他来府中的消息,立时使我欢喜鹊跃,终于将对姐姐的那丝不喜抛开,心里揣测着孙钧的来意。然而在想到他那一日临离开时看着姐姐的眼神,令我的心头产生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想法——难道他看上姐姐了?
终于在见到孙钧时看到他落在姐姐身上的目光时,我心中的想法更笃定了,顿时觉得整颗心都碎了,心中更是对姐姐生出了几分恨意。后来孙钧又来了两次,每回都会将目光若有若无地锁定在姐姐的身上,任我百般卖力,他却完全将我当空气连眼角都不曾看一眼。姐姐并不喜与人交往,自然没有发现,而我看在眼中,却痛在心里。
终于,在多日的煎熬与愤恨过后,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如今年纪还小,既然孙钧喜欢姐姐,便说服姐姐嫁给他,守住他的嫡妻之位,待到我及笄之后,再将一切都夺回来。
姐姐原本是不肯的,但在我的一番劝慰下,认识到只有她强大了,我将来才能有个好归属,最后终于答应了,并顺利地嫁入了文远候府,成为了孙钧的妻。她踏上大红花轿的那一刻,我脸上挂着祝福的笑,心里却如同被刀割了千百下一般。
原本我是没打算害死自己的姐姐的,她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亲的亲人。然而,当我用计时常进出文远候府,借着讨好赵氏让她对我看重却对姐姐疏远时,孙钧与她的感情却是越发浓烈,浓烈得令我眼馋,令我心中生出浓浓的嫉妒。特别是后来有了熙儿,竟连赵氏对姐姐也少了几分刁难,便是后来有了王卉凝,孙钧对姐姐的情意依然更深,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神情柔和脸露笑容。
这样的情形越发让我感受到了危机,也第一次产生了“姐姐若不死,孙钧是定然不会停妻再娶”的想法,而在此后一日日的观察中,我更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所以,我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调整,将姐姐害死陷害到王卉凝的头上,再借着姐姐的遗言和对熙儿的照顾,顺利成为孙钧的继室。
虽是继室,却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嫡妻,发现爱孙钧越来越深每晚都必须想着他才能入睡的我,早在将姐姐劝进孙家门的那一刻,就没怎么在意。毕竟我当时还未及笄,若非当初果断决定,便连这个继室的位置还不一定有呢。
终于在孙钧出征后的一个大雪天,我实施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姐姐推入了湖中,并成功嫁祸到了王卉凝的身上。她有皇后那座强大的靠山,我必须万出一失,不将她除掉,我心里不踏实。
可是,我没想到,即便姐姐死了,我百般努力地将熙儿视为己出,孙钧仍是不肯娶我。无奈之下,我只得再回一剂猛药。知道他每日必会站到姐姐失事亭中借酒浇愁,那一天晚上我穿上了姐姐的衣服,带了一壶酒过去,默默地为他斟上。当时已微醉的他并没有发现酒中的异样,喝下没多久便将我当成了姐姐,疯狂的发泄过后,他酒醒后便发现了躺在他怀里双眼蓄泪倍遭蹂躙的我。他的眸光更深了,我的心头却喜不自胜。因为我知道,我成功了。
只是我没想到,当一切都按着我所预期的发展,我带着身孕成为文远候夫人之后没多久,那个该死的王卉凝竟然又成功回到了府中。而且重回府中的她明显与以前不一样了,光是那清冷的眼神,瞧着便让人心中不安。
后来果然在一次次的交锋中,我发现,她变了,变得冷漠而狠厉了。甚至连碧纹那丫头都被她买通了,欲要揭穿我让我在文远候府无法立足。我筹谋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怎么可能让她们一朝之间摧毁?于是,我回到秦府,与我虽恨着却因为利益而联系在一起的继母、弟弟再次密谋起了如何害人。
但,我没想到,去了一趟柳家庄的王卉凝,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我们算计准备了近一月,只等着借祈福再来个一箭双雕,让她背上害死熙儿的恶名。却不想,最后却是我输得一败涂地,失了腹中胎儿,捡回半条命却再也不回到候府去了。看着最后一刻王卉凝虽痛苦却依然清冷的眼神,我忽然恍悟,我被反算计了。
尔后,我又做过一次次的努力,想要重回文远候府,也想要报复王卉凝,让她名声尽毁性命全无。却每回都是徒劳无功,甚至在碧纹失踪不见的那一刻,我再次惊觉,我可能又被算计了,成了他们报复秦家人的刀。而那个幕后之人,很可能便是王卉凝。
在医诺医馆旁边的小巷中发现熙儿的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原本以为他没事我终于有了可以重回候府的理由,却没想到得到的还是冷冰冰的拒绝,便连曾经威胁赵氏的理由都不管用了。那一刻,我产生了鱼死网破的想法,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那场引火焚屋。
然而,我不明白老天为何每回都与我作对,却又每回都给予王卉凝帮助。临到死的那一刻,我仍是想不明白,我聪明善谋,人前是人,人后还能变成鬼,为何到头来却没有为自己谋到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