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番施针后,袁夫人腿部的疼痛已得到了缓解,呕吐的感觉也暂时压下了,王卉凝又将药方子说与阿青记下了,方才告辞离去。
顺着丫环挑起的帘子望着王卉凝登上自己的马车,袁夫人用手轻揉着当初被追杀时摔断过的腿,目光柔和地赞叹了一声:“瞧她一介女流,年岁也不大,竟有一手如此好的医术,当真是不简单。”
“可不是呢,王大小姐当初在城西开了个医馆,才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便让京城周边的人趋之若鹜,当初醉仙居掌柜的媳妇若不是得她相救,怕是早没命了。”自己找来的人被夸赞阿奇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成就感,少不得跟着附和了一声,转而又略有几分不理解地轻叹了一声,“这样好的一位女子,却不知为何竟是从文远候府里和离出府了,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替她和文远候爷惋惜呢。”
“她曾是文远候夫人?”袁夫人听得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慢慢驶离的马车。
“那倒不是。”阿奇摇了摇头,“是皇后娘娘当初赐给文远候的侧室。不过,说起那位文远候,在婚姻一事上倒也传奇。。。。”
见阿奇正说得起劲,袁夫人也不好打断他,便干脆叫了车夫赶车,乐得坐在车里听他说说京里的事儿。
王卉凝与紫衣从马车上下来,叫了下人将带去的一些吃食和用物搬入里面时,袁夫人一行也被阿奇直接引到了武卫将军府中。
“娘,您总算是到了。”清越的嗓音响在车外,一年多来无时无刻不担心着儿子安危的袁夫人听到后,眼眶不由得一热,急急起身之际已见得车帘微动,袁轶涵比从前消瘦了不少的俊脸上,正噙着笑意关切地看着她,“娘,听阿青说,你一路上都不舒服,现下可好些了?”
“娘没事,就是受了点寒。”久别重逢后再次见到这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袁夫人心中暗涩之余又澎湃激动,挣扎着在丫环的搀扶下起身又在袁轶涵的亲自扶持下下了马车,当即便拉着他的手一脸心疼地道,“涵儿,你怎么了瘦了这么多?可是这一年间吃了许多苦头?”
她只知道儿子将她藏在离京城极远的一个偏僻村落后便带着阿离踏上了报仇之路,却并不知道他预备如何做,只能心惊肉跳地靠着信念支撑自己等着儿子顺利归来。待她知道儿子不但报得家仇,更是成了四品武卫将军,光耀了门楣后,以前的担心与惊恐便也一并压下了。然而,当她一眼看到儿子那张消瘦之中更比以前添了成熟魅力的脸时,当即便满心里都是心疼,红着的眼眶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从当初被人追杀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现如今掀翻了李淑妃**,更得了武卫将军的头衔,她纵然只是一介妇人,其中的艰辛与险阻,她却是能猜到几分的。这一年多,儿子肯定时常居于危险之中吧?好在老天爷怜惜,现下儿子无事,她们母子还团聚了。
“这不是儿子最近天天想着什么时候把您接回京来好好孝顺着么,想来想去自然就瘦了。”袁轶涵揽着袁夫人的肩头,调侃的话语立时让袁夫人忍俊不禁,笑嗔道,“天大的事儿到了你嘴里也不过芝麻点儿大,就知道顾左右而言他。”想到儿子此举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当下便也不多问,只任由他搀着走向内院布置好的居所,倒是并不曾瞧出袁轶涵还有伤在身。
待到袁轶涵将母亲送到按她的喜好布置得妥妥当当的屋子里,母子二人在榻上坐着说了一会儿,已有丫环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袁夫人接过药碗,想起路上遇到王卉凝的事,便对他道:“涵儿,娘先前在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了曾救过你性命的王大小姐,多亏了有她,才将娘从昏迷之中唤醒,不仅替娘止了呕吐,连腿上一直难以摆脱的疼痛也缓解了很多呢。”
“嗯,我知道,阿奇都对我说了。”袁轶涵看了一眼袁夫人的脸色,最后只是勾唇笑了笑,“她瞧着性情有些冷,内里其实还是肯帮人的,而且她的医术几乎能与怪医相媲美,等明儿个儿子就亲自去恪王府请她来为娘针炙,务必要将这一直纠缠着您的腿疾治好。”
“好,只是这针炙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时常麻烦人家,会不会不好?”袁夫人端着碗将药喝下,接过丫环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脸上露出些顾虑来。
“这个娘就不用担心了,你只管好好地与她处着,安心接受她的治疗便是。”袁轶涵眸中闪过一抹贼笑,安抚地对袁夫人道。
“听说她竟是文远候曾经的侧室,如今和离了才住到了恪王府中?”袁夫人并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却有些可惜王卉凝的遭遇,“我瞧着她倒是个知进退聪慧大度的人,虽是初次接触,心里倒是生出几分喜欢来。也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将来能不能再落个好人家,毕竟和离了一回的女人和未出阁的女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袁夫人的一句喜欢,听得袁轶涵心中暗喜,噙着的笑意更深,若有所指地道:“有娘喜欢就好,等着她的,一定会是一门好姻缘。”
袁夫人微愕于王卉凝的好姻缘与她喜欢有何关系,却听得有丫环禀报飘雪来见她了,当下也不及细思,便让人去请了进来。
“飘雪见过袁夫人。”飘雪莲步轻移,在丫环的引领下目不斜视地在袁夫人榻前站定,待到丫环们都识趣地退了出去,才微低身子轻言道。
“你便是飘雪?阿离果然好眼光。”袁夫人含笑望着飘雪,虽不甚貌美,却进度有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在飘雪脸颊微红之际却亲切地执了她的手,温和地道,“现下你既已是我们袁家的女儿,自然得跟着涵儿一块儿喊我娘,我这辈子一直羡慕那些有女儿的,却不想如今老了倒是如愿了。”含笑的脸上含着的是真诚的喜意。
看着数人为着自己的幸福奔走费心,飘雪自没再如从前那般坚持,感动的同时,原本自被亲人抛弃后滋生的疏离与冷漠也自然而然地少了几分,此时见着袁夫人不但不挟恩以报,还对自己如此亲切和蔼,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感激,抿了抿唇,竟是就着榻旁跪下:“夫人和少爷的恩情,飘雪终生难忘。”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袁夫人忙一把将她拉起,笑着道,“我没费一点心思凭空多出一个女儿来,已是占了便宜,何况阿离还是从小随在涵儿的身旁,是我看着长大的,能看着你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哪怕是在人后,都切莫在我面前如此生疏,要知道习惯成自然,万一哪一日在人前露了马脚,岂不是空负了你们主子一番心意?”字字句句,仍无一点施恩的意思,飘雪抬起蒙蒙泪眸,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心里亦暗叹着,若是主子真能与袁将军成就佳缘,能得这样一个婆婆,以后的日子定然会幸福美满。
自袁轶涵回到府中,唯一的能主事的长辈袁夫人亦入了京中,那些原本存了心思的人便再也按捺不住了,提亲的庚贴是一封接着一封如雪花一般被送到了武卫将军府。因着飘雪的事本是有意而为,袁夫人只需从并不多的庚贴中找出阿离的就行,更关心的自然是那些前来向儿子提亲的。毕竟,袁轶涵现如今也已二十有一了,也是时候娶亲为袁家续香火了。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动起了王卉凝的心思。姣好的容貌,连皇上都赞誉的医术,恪王义女的身份,虽有曾和离的禁忌,却难以阻挡某些鳏夫求娶的步伐,更有一些想着以此为踏脚石的低品秩官员为自家儿子求娶的。
只是,那些被送到恪王府中的庚贴,还不曾到得王卉凝的手中,便被袁轶涵派人一一送回了原主的手中,一句“好花还得闻香者采”,立时将所有提亲者都噎了个半死不活,却又惧着他的身份地位,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在背地里揣测他如此做的意图。然而,不及有人揣测他是不是想将王卉凝纳为妾室,一封足有一般庚贴两倍之大的红贴子被袁轶涵在朝堂之上直接呈给了皇上,竟是请求皇上将王卉凝赐于她为妻,一时引得朝中大臣议论纷纷。
而这一切,正在内院休养琢磨着为儿子挑门好姻缘的袁夫人和在恪王府内院谋划着未来生活的王卉凝并不知晓。当她得知阿离竟是靠着京城之中所有会合庚贴的先生异口同声的“天作之合”才说服了孙氏并最终靠着孙氏说服了赵氏,与飘雪的婚事胜利在望时,王卉凝不由好奇,像阿离那般只会用强硬手段的人究竟是怎样说服所有的先生的?
她一转目间,方看到了紫衣手中托着恪王刚刚让人送来的大得夸张的红庚贴,眉头一拧之际,便听得紫衣道:“主子,这。。。。是武卫将军今日在朝堂之上请皇上做主的他的庚贴,皇上让恪王带了回来,说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朝堂之上请皇上做主?归他做得出来!王卉凝暗暗地咬了咬牙,很有一种想摇着袁轶涵质问他是不是没睡醒的冲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