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皇后娘娘现下怎么样了?”皇上带着深意的目光扫过来之际,王卉凝轻轻应道,毫无异议地快步走到皇后床榻前。她不是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热血之人,只知道一旦让李淑妃母子得逞,天下易主,她即便今晚能够躲过一劫,这世上也绝再无她容身之处,更莫说性情冷淡的她并不是无情之人,所以,无论多么凶险,这一趟她都是要来的。
床上的皇后双目微闭,仿佛睡得安宁,然那张原本端庄精致的脸上却透着灰暗之色,耷拉松驰的眼袋隐现青灰色,不过两三日未见,王卉凝竟觉得她短短时间内像是老了十数岁一般。王卉凝没有去揣测皇后是否是因着担心皇上的一招诱敌入深有可能落败而引得体内毒素骤然暴发,只是在看过她的情形后抬头望向恪王,轻声提醒道:“寿王又新得了李怀宝的人手,怕是正如虎添翼。”
“果然在那小子预料之中。”恪王说得轻巧,眸光却微紧,既而道,“正因为如此,有你在这儿,我才能毫无束缚地让他们一个个有来无回。”
虽说轩辕烨握在手中的重兵也不过整个南黎国的十之一二,然而边疆战事不断,为防邻国趁机入侵,他们不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整个南黎国的将士都调来京中。因此,要对付轩辕烨这十数年间网罗来的能人异士或者直接说是歪门斜道上的人,实在不是易事。那些令正道之人不耻的手段,他们用起来可是得心应手丝毫不带手软的。特别是其中那两个被称作玄冰和赤焰的,于用毒上很有些天赋。若是硬碰硬,孙钧几个合起来都未必有胜算。
若是他再分身于此,很有可能不但救不了皇后,便连整个皇室成员的安危都有可能搭进去。令人庆幸的是,他虽未直接授于王卉凝太多的医术,却因着她得了本奇书,此时有她在,方能两全其美。而且,同为女人,她此时其实还有着比他更多的优势。
“皇上会一直在这儿,外面还有福、安两位王爷守着,那些叛党定然没有机会打扰到你,你在这儿安心救治皇后,我去去就来。”王卉凝思量着恪王话中的那小子应该就是指袁轶涵时,恪王又凑到她身前小声道。
“嗯,师傅小心!”王卉凝轻轻应下后快速地对着恪王道了一句,直说得恪王脸上闪过宽愉之色,弯唇一笑间引得唇下的短须抖了抖,他方才径直走到皇上面前将轩辕烨与李怀宝勾结的话说了。
皇上听得眉头一挑,眸中闪过戾色,金公公则是暗吸了一口气,尔后心中越发焦躁不安,却又不敢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恪王又小声地对着皇上说了几句什么,王卉凝只感觉到皇上沉沉的目光往她这边扫了一下,尔后恪王便一闪身出了内室。
“有朕在这儿,你只管专心为皇后施针。”皇上拧着眉头看着床榻上呼吸越来越弱的皇后,双目缓缓扫过王卉凝捏在指间的银针,低沉的声音中自然地透着一股不容人置疑的威严。枉他自认为阅人无数目光敏锐,却对身边暗藏的两条狼丝毫未觉,不止容他们攒下实力有了如今与自己抗衡的能力,还几乎将皇后与幼子的性命交付到了他们的手上。
“是!”王卉凝低身应下时微微抬眼偷瞅了一下皇上略显怔仲的神色,知道在这样父子兵戎相见的时候,皇上的心情定然十分复杂。不只有上位者地位被挑衅的愤怒,更有父子亲情被割舍的痛心,怕还有对于李淑妃母子叛心未察的懊恼吧。
王卉凝并无意于去剖析皇上的心思,得到皇上和恪王兄弟二人状似保证的话语后,当即便静下心来,取过恪王已经调试好的药让宫女撬开皇后的嘴喂下,捏针之际目光扫过皇后身上重重的锦锻华服,略一顿后便直接请示皇上准其让宫女将重重帷幔放下。
此时正是要让皇后体内的毒素顺着汗液与扎下的针孔发散出来,穿着厚重衣物不但影响她施针,更影响毒素的排泄。妙的是这屋内暖意融融,层层帐幔放下后,外面也看不到内里的情形,于施针却是最为有利的。
皇上只是一迟疑便点头答应了,王卉凝有些意外皇上对她的信任,手上却并不耽搁,待到捏了针与随侍宫女一同入内,便在宫女的帮助下,开始对除了外裳和上中衣的皇后施针。纤细的银针在宫灯的映照下泛出亮莹莹的光,仿佛裹挟了屋外雪落风过时的寒气,落在皇后胸前时引得她的身子几不可见地颤栗了一下。
两位随侍宫女看得跟着身子一颤时,忽觉四面八方响起喧闹之声,几瞬之后,那声音便变成了惊天动地的打斗声。透过窗上糊着的高丽纸,明显看到先前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外面,已是一片灯火通明。
“出什么事了?”两位宫女相互对视间,都从对方透着几许惊恐的眸中看到了各自心中的疑问,却在下一刻均双腿发软,猛然伸手拽住身旁之物才没有跌倒在地。后宫重地一向防范森严,连大声说笑都极少出现,骤然出现如此喧哗打斗声,她们能想到的,只有“谋反”二字。
“换针!”王卉凝眉头一挑之际仿若没有听到外面的异动,伸手对着旁边递针的宫女声音平静地道。她的反应不只让皇后最器重的两位宫女心中羞愧,帐幔外心头焦躁的皇上亦是目光微动,转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床帐的方向,半晌后,方沉声对着几乎将拂尘扯断的金公公道,“金公公,给朕续茶。”声音亦平静得如千年古潭,让人听不出一丝波动。
他身居高位数十年,年少时亦杀伐征战过,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竟让他烦躁得定力差点输给一位年不过二十的小女子。
金公公惊愕得张了张嘴,对上皇上沉沉的目光,慌忙去让宫女给皇上添茶。下一刻便见福王轩辕炎快步走了进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皇后床前的帐幔,急急来到皇上面前,脸上不无焦虑地道:“父皇,他们已经明着干起来了。为以防万一,您还是,,,,”
“李淑妃那儿怎么样了?”皇上打断了轩辕炎的话,微冷的目光扫得他不适地低下了头,却连忙低声回道,“还在正殿被看着,听到打斗声后吓得更甚,却因着嘴被堵住无法高喊出声。”
“好。”皇上低沉的声音中骤然带上了几分阴郁与隐怒,放在椅臂上的手紧握成拳,却终是在一闭眼之后将怒意压下,冷笑道,“那就让她好好听听她的宝贝儿子是如何造反谋逆的。”
谋逆二字令得帷幔内的两位宫女面色煞白,却在抬目对上专心施针的王卉凝时,垂下头将心中的慌乱惊恐强压下,咬着下唇控制自己颤栗的身子。
震耳欲聋的打斗声仿佛就在耳旁,东暖阁中的人只觉得身下的地面都在摇动,轩辕炎脸上的慌乱之色又深了几许,却只是偷眼看了皇上一眼,抿着唇不敢开言,想要出去却因着皇上没有开言而不敢迈开步子。
“父皇,请准儿臣出去助战。”皇上眸光沉凝之际,轩辕昊快步窜了进来,脸上不见慌乱,只满噙着郑重之色,“今有叛贼犯上作乱,儿臣理当身先士卒为父皇平乱,还天下一份安宁。寿德殿前后儿臣已安排了重兵把守,只要儿臣等人在,父皇和母后的安危便不会有失,还望父皇准儿臣之请。”那双短时间内深邃了不少的眸子里,涌动的不再是以往玩闹般的一时兴起之色,那份沉稳思量之色看得皇上心头升起暗喜之色。
皇上抬起眸子细细地打量了这位一向宠爱的幼子一番,英挺剑眉深蹙之际,却出人意料地当即应允:“你既有此孝心,朕自当成全于你。只是你需记住,对阵作战不同儿戏,稳而快才是正理,半丝迟疑很可能便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轩辕昊垂头间并未如以前一般露出稚气的笑容,只是眸光微亮后见皇上对着他摆了摆手,方才拱手退了出去。轩辕炎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眸光一闪之际正迟疑着要不要也上前请战,却听得皇上道,“王大夫正在替你母后驱毒,不容有失,你还去外面好好守着吧。”
待到金公公让宫女取了热茶来,暖阁内便又只有皇上一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床榻前的帐幔若有所思,只有帐幔内偶尔传出王卉凝一两声如常般平静的吩咐宫女帮忙的声音。
轩辕昊又对着守候在寿殿宫内的侍卫头领沉声吩咐了一番,方才身形一纵跃上殿前的大树之上。原本只有莹莹宫灯照耀的皇宫之内,已被侍卫手中举着的火把映得亮如白昼。双目迅速扫过四周晃动的人影,轩辕昊眸光一闪,当下双足一蹬,向着西北方正与轩辕烨打在一处的轩辕诩跃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