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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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为了不值得的人勉强自己,到头来既丢了性命,又伤害了他。重活一世,她既选择绝然地离他而去,从前的感激也罢,恼恨也罢,除了熙儿与他隔不断的血缘,她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瓜葛。

哪怕原是秦含雪的灵魂,听到他此言似乎应该感到欢喜雀跃,她却仍然只想快刀斩乱麻。然而,他那份对前世的她执着坚持的爱,却令她心头的愧意更甚,终是不忍再将他蒙在鼓里,更希冀有他的势力参与,能更快地找到熙儿。

手中的柔荑瞬间抽离的尴尬令孙钧的大手僵在半空中,再听到王卉凝此言,墨黑眸中瞬间恢复了平常的冰冷,深若暗潭,凝若冰雪。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两人相隔的黑纱之上,四目相对间,王卉凝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的眸中滑过的似喜似怒的光芒,最终化成隐忍的担忧,潜藏在那潭深邃之中。

“姐姐在世时待我宽厚,自姐姐去世的那一刻起,我便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替她好好照顾小少爷。我一心想着以秦含霜的狡诈贪婪,必不会甘心就此离开候府,因怕她再拿小少爷要挟候爷和老夫人,当初才鲁莽地想暂时将小少爷带离。实在无意让候爷如此伤心。”仿佛孙钧的厉目能穿透那层黑纱感受到她眸中的真诚,王卉凝丝毫不躲避孙钧的目光,淡然相对。

她生生让他经历一番失子的锥心之痛,他恼她恨她,都是应当的。

静寂的枯树下、灌木丛旁,一直不曾有旁人经过,一白一浅棕两道身影冷然对望,眸中交织着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清道明的目光。时间仿佛过了数年之久,又似乎只是那么一刹那,就在王卉凝闭目准备接受孙钧的冷然呵斥时,孙钧却是蹙起浓黑的眉,菱唇紧抿地抬头望了一眼深远的蓝天,转身抬步离开,抛下的话语中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你来此是想探一探是否有人将熙儿带回府来?”

不及王卉凝回答,他又突然顿住步子,并不转身,声音中带着几丝沉重:“什么时候,在何处丢的?”

“大概巳时三刻,医馆后面的暗巷中,这是他鞋头上我为他缝制的布蝴蝶。现下有恪王调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搜寻,亦有仇将军派去的人将四处城门口守住,可我无法确定小少爷他……有没有事。”王卉凝容不得自己掩下心中混杂着惊愕、愧疚与担忧的心绪,快步上前将藏在袖中沾了血迹的布蝴蝶取出,话语简洁,却不遗漏一处。只有她能够猜测到的阿文的暗地里相助隐下不说。

孙钧的目光一触到布蝴蝶上的那几点暗红,沉冷的眸光骤然一紧,双眸迅速眯起,王卉凝只见他的手往空中抬了抬,便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位黑衣男子跃至眼前垂首躬身,听孙钧道:“通知那些在京城附近寻找小少爷的人,让他们留意京郊附近所有与两岁以下小孩有关的所有讯息,再调集所有能调集的人手乔装在城中配合五城兵马司的人隐密搜寻,不得有丝毫错过。”

“是!”那黑衣人显然是听惯了孙钧如此吩咐的,丝毫不曾有疑问,当即低头应下后又迅速地消失在两人面前。

“若是有人将小少爷送回府来,府中定然不会如此没有丝毫动静吧?”迅速抬步紧跟上孙钧的步伐,眼见着赵氏的秀朱阁映入眼帘,一路上府中比她离开时还要沉寂,王卉凝心中自欺欺人般的希冀早已落空,低声的话语中透着无法掩饰的慌乱。

孙钧只是眸光更紧,脚步微顿,并未出声。待到两人进到秀朱阁时,眼见着门前只有青柳一人守着,见到他眼神一闪后准备进内通报,却被孙钧一手制止,也不招呼王卉凝,抬步直接走向内室。

他本是想看看秦含霜来寻赵氏意欲何为,抬起欲要掀开棉布帘子的手却因着里面极轻的话语顿在了身前,只听秦含霜带着几丝胁迫的话语传来:“老夫人,我知道您在那京城名医王医诺的神针下,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可能不再记得孙盛和孙家二少爷的。”

里面的人自不知道门帘边的孙钧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得意地低声一笑后,犹自道:“您就不想知道现下孙盛过得怎么样了?也不想知道孙姨太太的儿子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会如何地报复孙家,孙姨太太若是知道了她儿子的失踪是您一手制造的可还会青灯古佛幽居绿影轩?”

里面的声音极低,若不是他长年习武,定然是听不到的。可这样的话语落在耳中,却将他苦苦维持在心中的赵氏的慈母形象打破,将赵氏更恶毒的一面彻底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若是能够选择,他宁愿自己晚来了一步。

孙钧的身子僵住,里面的赵氏也陷入了沉默,半晌,却是轻叹一声,那声音中竟是透出几丝以前从未有过的状似愧疚的东西:“一切自有天定,该来的,终归要来。纵然挡得了一时,到头来也不过是让其来势更猛。你休想再以此相胁,否则,我会让你彻底无家可归。”

她纵然狠心将孙氏生的儿子抱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只要看到孙氏痛不欲生,她会高兴得睡觉都能笑醒。到头来,她从来没有在睡梦中高兴过,却不过是相互伤害罢了,孙氏没了儿子,却有老候爷更深的疼宠。而她呢?丈夫离她越来越远,便是最后离去时,也是死在孙氏的床上。他的钧儿更是在妻儿头上颇多坎坷,又焉能说这一切不是老天在报应她?不只让她差点后半生都只能伴床榻过活,更让她无孙儿绕膝承欢。

可笑这一切却是等到她瘫睡在床失去孙儿之后才想通想透,更可笑秦含霜如此恶毒之人,竟还想以五十步笑百步,借此再逼她将其接纳进来。她恨她害了自己的孙儿尚且不及,此时却是再不会对她手软半分。

“来人,将秦二小姐给我轰出去,我不想看到她再在孙家旧宅出现,更不想见到这样的人再在孙府前徘徊。”转瞬过后,赵氏的话语虽然小声却丝毫不失往日的凌厉。

孙钧闭了闭目,感觉到身后的步子更近,正想咳嗽一声阻止里面的人再交谈,下一瞬秦含霜的声音更显得意:“没想到老夫人阎王殿前走一遭,倒像是想通了许多事情。那熙儿呢?老夫人可想再见一见熙儿?”

王卉凝远远地随在后面只见得孙钧的右手举在半空,却没有立时掀帘子,看似正在犹豫什么,待到略一犹豫跟上前时,却见得他的身子一僵,混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抵御的寒气。下一瞬,他的手终于将厚重的棉布帘子掀起,冷寒的眸光在坐在赵氏下首的秦含霜身上扫视了一遍。不知是那如刀的眸光扫在身上的寒意令她无法承受,还是孙钧骤然的出现令得她想到了什么,秦含霜身子颤了几颤后嚯然站起。

“熙儿在哪儿?”孙钧眸光紧眯,身上的寒气裹挟着令人胆颤的危险之气蜂涌而至,连赵氏都有些无法承受,顾不得去思及孙钧是否还听到了她们前面的谈话,扶着椅臂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侧目间才看到了静立在孙钧身后看似默然实则内心翻涌的戴着黑纱帷帽的王卉凝,当下身子也跟着微颤。

原本那些话只是孙钧听到,再不堪入耳,再觉得她心思歹毒,那也终归是自己的儿子,是断不会将这样的话传出去的。可若是被面前的女子听到,那不只她的名声尽毁,若是传出去,便连孙府的名声也彻底断在了她的手上,却叫孙家人如何再面对世人?

“王……大夫?”赵氏的声音少了方才的凌厉,竟透着几许慌乱。

“说,熙儿在哪里?”不及王卉凝回答,孙钧加重的语气和更冷的声音震得屋内的三个女人俱都身子一颤。王卉凝紧抿着唇努力地抑制着,才忍住上前质问秦含霜的冲动。赵氏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秦含霜借着要挟自己的借口,此时见孙钧如此,方感觉她可能真的知道熙儿的下落,当即也顾不得再想孙家的脸面,冷眸看向秦含霜,“你若还想有个落脚之处和后半生不至落魄得沿街乞讨,便乖乖地将熙儿安全无虞地送回来。”

当初秦含霜之所以能够嫁入候府,可谓是她引狼入室,将府里弄得一片狼藉。此时既已诸事想通,自是再不会如以前那般固执己见替孙钧作主。

许是从孙钧始终冰冷深邃的眸光使得秦含霜终于认清了现实,知道凭自己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回到从前。秦含霜眸中的那丝慌乱与惊恐竟是瞬间消逝,转而更是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迎上孙钧的眸光,嘲讽道:“堂堂文远候竟也会听人墙角?又从什么时候如此相信我说的话了?”

她虽然对于戴着帷帽的王卉凝的身份有所猜测,亦对她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但孙家都不怕丢人,她一个早在被丢出候府之是便已名声尽毁的人,自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人嘲笑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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