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然而看着跪地不起悲恸不已的老丞相,他心中的怒意却升不起来。顺着陈丞相的眸光往皇后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闪过沉痛,却不容置疑地道:“老丞相放心,莫说被害的是朕的嫔妃与孩儿,便是普通人朕亦不会姑息。朕一定会给你们陈家一个交代。”
这样掷地有声威严郑重的承诺皇后并不陌生,此时听在耳中却是身子微僵,抓着陈贵妃的手紧了紧,仿佛想将自己的热度传递到其已冰凉若雪了无生气的手上。她自不是心虚,只是她害怕,害怕万一寻不到破绽两个儿子会被置于如何的浪尖之上。
自进来时,陈丞相看到皇后坐在陈贵妃尸首旁便觉得刺眼得紧,此时再见她如此举动,终是忍不住冲上前去跪地道:“皇后娘娘乃凤体千金,您这样做实在让珍儿她承受不起,若是您再有个好歹,珍儿枉送性命不说,长眠地下还得担着骂名。”一句句都是为着皇后着想,却每一个字都几乎从齿间迸出,饱含着别样的意味。
纵然痛失爱女他心中痛若刀绞,但作为南黎国可说得上睿智多谋的老丞相,他却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会冲动得失去理智,即便是证据确凿,他也绝不会做出冲撞一国之后遗人话柄之事,却有的是办法让皇上替他主持公道。
皇后闭着眼睛缓了缓气,终是将握着的手郑重地放在了陈贵妃的身侧,站起身来:“是本宫无能,对不起老丞相。本宫一时疏忽,却是让人钻了空子,酿下这无可挽回的错误。但请老丞相放心,皇上乃举国称颂的明君,定然不会让陈贵妃和未出生的孩子就这样白白遭了算计的,一定会还你们陈家一个公道,一定!”
最后两个字更是说得斩钉截铁,犹如巨石落在地上,在众人的心里砸下两个大坑。那铿锵之音甚至令得冷眼看着心中暗暗得意的李淑妃两眼微瞪,以为皇后已经找到了洗脱嫌疑的法子。找不出破绽,她只得先用这重重的话语在皇上的心里敲开一条裂缝,希冀被蒙蔽、愤怒、失望与沉痛环绕的皇上能多保持一分理智。
借着孙丞相上前而众人目光都看过去之际,王卉凝悄悄地往前移了移步子,仍低垂着头站在人群背后的阴影之中,却能将床上的陈贵妃看得更真切。看着那紧闭的双目,合拢的嘴唇,还有垂在身体两侧的素手,王卉凝只觉得她的死状太过平静太过安详,躺在床上,竟让人有一种她只是睡着了,很快便能睁开双目给大家一个惊喜的错觉。而这个感觉,让她脑海中迅速闪过轩辕昊上回在医馆中突然昏迷不醒时的情景,眸光骤然缩成一团,她再次将目光紧紧地定格在了陈贵妃的脸上。
与此同时,忽略身后投射过来的如芒刺在背的目光,袁轶涵沉凝着双目看向床榻上的人儿时,鼻间萦绕着一丝极淡极淡的熟悉的味道,却让他的眸光骤然一紧。他不敢深呼吸,只小心翼翼地再次轻吸了一口气,待到确定空气中确实飘荡着一丝茉莉的芳香时,他用眼角余光在人群中扫视着王卉凝,恰与她异样的眸光相对。
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无声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却仿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讯息,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猜测,同时心内闪过一丝雀跃。
袁轶涵转身望向李怀宝,突兀地询问了一句:“李大人,您方才说验尸官在陈贵妃的嘴里和喉头都验出了砒霜,那腹部呢?可否请李大人说说陈贵妃腹部的情形?”陈贵妃能以常人不及的速度在短短两年内便晋升为贵妃,并两度怀上龙裔,中间固然有皇上因着陈丞相曾经为国数十年出力而另眼相看的原因,却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如此,定然也因着陈贵妃有过人之处。
堂堂一个贵妃,在宫里生活了两年多,不可能不知道宫中的水深,更不可能在知道自己腹中的胎儿极可能是个皇子的时候还毫不设防,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怎么可能就轻易中了砒霜之毒?
皇上的浓眉一挑,眸中的凛光让人便是不直视,竟能感受到那份冷意。李怀宝神情一怔,这话,似乎正是他先前脑中隐约闪过却被皇上一怒之下给震没了的那一片光亮,此时方才成形,瞬间觉得这便是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的原因。待他转目看向那验尸官时,却见那人低垂着头声音极低地道:“因为陈贵妃腹中尚有胎儿,属下不敢擅自作主,正欲禀告大人请求皇上示下。”
哦?是吗?袁轶涵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扫了那验尸官一眼,却没有出声,只等着皇上发话。皇后颓然紧张的心因着袁轶涵这突兀的话而一松,待到一转目间见到他眸间的那抹状似笃定的猜测时,更是轻舒一口气。
“验!”皇上的双眸微眯,寒光四射,出口的话如重捶落在众人心坎,“那未出世的孩子定然也不想他们母子就这样枉死。”李淑妃攥在袖中的手一颤,抬眼看了一眼皇上冰冷的神情,终是紧紧地抿住了樱红的唇,目光阴冷地扫了一眼袁轶涵。此时她绝对不能开口,否则,便极有可能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那无疑于引火烧身。
“是!”那验尸官后背发冷,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跪地应声后又立马站起奔至床榻旁,抬起的手却有些重若千钧。他不知道这腹部会不会有什么玄虚,但那人既让他借机糊弄过去,他自是不能不照办。此时,皇上亲自下令,他不知道自己若是验出个什么蹊跷来,会不会性命不保。
感受到背后那如冰锥般几乎要刺穿人体的寒光,他知道,若再不动手,不必待到事后,此时他便很可能性命不保。
惊慌的目光扫过陈贵妃隆起的腹部,落在胃部的方向,他控制住颤抖的手,将捏着的细长银针轻轻地扎下,却像是手头的力量瞬间消散了般,停顿了半晌才咬牙将针提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