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夫人叫肚子疼?”赵氏正在青枝的服侍下洗漱,听到翠竹的禀报声脸色一沉,吐出口中的水挥手让青枝将痰盂移开,脸有不悦地问道,“昨儿候爷歇在清月阁了?”
按理说钧儿已是当了爹的人,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要节制些的,他对秦含霜亦不是很上心,若真是歇在那儿,怕多半是秦含霜的意思。
青枝脸色微红,翠竹却是有些没听明白,老实地摇头道:“没有,候爷昨晚没去清月阁。夫人昨晚上有些睡不着,今儿一早起来,便叫肚子疼得厉害。”
关于昨晚上发生的事,秦含霜已经叮嘱过了,她却是不敢向老夫人透露半点的。
“她不是一直说近日有些嗜睡么,怎么又突然睡不着了?便是一晚睡不着也不是什么大病,却又怎么引得肚子疼了?莫不是胎儿有些不稳?”赵氏蹙紧了眉头,锐利的目光扫向翠竹,令得翠竹很是不适。半晌她却是转向青枝,“你去一趟凝香阁,让王氏先去给她瞧瞧。”
不是她不关心秦含霜的身子,那怀的可是他们孙家的血脉,只是秦含霜怀孕的事儿还不是能让人知道的时候。若是让人知道堂堂文远候在妻子死后不久便与小姨子暗渡陈仓,之后又为了掩饰而急促成婚,却让旁人如何看待他们孙家,孙家几辈子的脸面怕都要丢尽了。
她虽然当初极力撮合儿子娶秦含霜,对于他们这么快就偷尝禁果来个先斩后奏还是有些不悦的。然事情是因她儿子酒后乱性所起,再想到孙家能再添丁,她也只能极力为她们作掩护了。
“王姨娘怕是不会给我们夫人瞧。”翠竹一听,低低地道了一声。赵氏一听,冷声问道,“你一个下人,如何就知道她不会给你们夫人瞧?”
扫了翠竹一眼,她又道:“可是昨儿发生了什么事?”若非如此,一个丫环不会脱口说出此话来的。
“昨天我们姨娘……摔倒后也嚷着肚子疼,后来候爷让王姨娘帮着瞧瞧,她一言便拒绝了。”翠竹声音极小,时不时地抬眼偷瞧一眼老夫人。她也是一时嘴快心里又担心自家小姐,才会脱口说出那话,此时若是老夫人追问昨日之事,她却是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毕竟是自家小姐陷害在先,便是那肚子疼,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她也太不小心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摔着。”赵氏嘴上埋怨着秦含霜,心里却是对王卉凝不肯诊治的做法颇有些不满,沉声对青枝道,“你先去凝香阁,让王氏去给夫人瞧瞧。若是她不肯,你就问问她,是不是要我亲自去请。”
她还就不信了,生了一场病去了一趟柳家庄,王氏那软弱的性子当真就能变强硬了?
“是!”青枝应完便急急地走出去,在门口碰到青柳端着粥碗点心过来,忙对她使了个眼色,告诉她老夫人心情不好来着。
青柳会意,赵氏却对着她挥了挥手,气恼中带着些不耐烦地道:“不吃了,不吃了,这个时候我哪里还吃得下,你快扶我去清月阁瞧瞧。这才早起,便没个消停,自打嫁入这候府,我就没省过心。”
“那是她们知道老夫人您还年轻着,才敢事事都拿来让您费心。”翠竹不敢出声,青柳忙将手中的托盘入在桌上,走上前扶着赵氏,含笑对着她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青枝那一套哄人的话儿了?”赵氏一脸的烦燥被青柳一席话说得消散了不少,点着她的额头勉强绽出个笑来,“若是依着你这话,我也不必将这家交给夫人管着了,正经我还年轻,再管个十几二十年后才交到后辈儿手上去又有什么要紧的。”
“奴婢便是这样想着呢。”青柳转头对着翠竹悄悄地吐了个舌头,笑着道。翠竹跟着弯了弯唇角,神情却微有些恍惚。
在夫人被害之前,她也一直是个活泼爱笑的,可自打自家小姐逼着她做了那事之后,她便再也没大声笑过,背后更是常常一个人发呆。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黯然与罪恶。
赵氏被青柳几句话逗得开怀,心中虽担心却也没那么不悦了。这边青枝到了凝香阁,几句场面话后便将赵氏的意思传达了:“老夫人说您一向医术不错,让您去替夫人瞧瞧。”
“老夫人竟肯让我去?”王卉凝出乎青枝意料之外的没有拒绝,而是状似吃惊地望着她,“夫人才疑是我害死了原先的夫人,若是我去,她会不会再说我要害她?”
初听秦含霜肚子疼,被害的恨意早已令王卉凝再不会像前世一样心疼担忧,却在心底暗叫了一声不妙。
秦含霜肚子疼莫不是昨晚惊吓过度动了胎气?本来她故意把那张纸条抛出去,只是想吓一吓秦含霜先报那一掌之仇,真正的用意其实是为了给碧纹以压力。却不想昨晚的天公甚为配合,又是大风又是雷电的,怕就是因为这个,才让谋害了她后还敢住在清月阁中的秦含霜恐惧的吧。
只是,秦含霜昨晚就屡次找她的麻烦,还故意用假摔来诬她,万一真是动了胎气,怕是会将之都推到昨晚的那一摔上吧?若是果真如此,她却是为自己留下祸患了。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夫人让她去瞧,怕是不想让秦含霜奉子成婚的事情暴露,这也未必就不是好事。她正想寻机去一趟清月阁,又怕秦含霜故伎重施,此次老夫人发言让她去,说不定正可趁机让飘雪去找碧纹。
“这个放心,老夫人既让您去,自然便是信了您昨日的话。”青枝心中的疑团快速闪过,面上带着恰当好处的笑。
老夫人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她是料准了王姨娘便是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夫人做什么,否则岂不是坐实了以前的嫌疑。心中转过如此念头,她自是要竭力将王卉凝请去清月阁。
“嗯,那青枝姑娘先去,我让飘雪收拾一下随后便到。”王卉凝望着青枝,点头道。
“夫人那边的情形还不明,老夫人可催着姨娘快些呢。”青枝怕王卉凝只是推辞之言,移了移步子一脸为难地道。
“你放心,我既已答应,自然便不会耽搁。”王卉凝早就知道青枝是个极会说话极八面玲珑的角色,不容她怀疑地道。
“那好,那奴婢先去回了老夫人。”青枝见王卉凝如此,便不再迟疑,先行赶去了清月阁。王卉凝也没多作耽搁,与飘雪合计了一番,也随后赶了去。
才至清月阁门前,便见有丫环在院外候着将她引入院内。远远望着生活了两年多连一花一草都极为熟悉的院落,如今却被鸠占雀巢被秦含霜占为己有,王卉凝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只觉得气恨难平,抿了抿唇控制好情绪,方默然地抬步进入。一抬眼却见紫衣和紫兰先后从一旁的厢房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紫兰一眼瞧见王卉凝,立马上前两步瞪着两只眼睛狠狠地睨着她喝斥。
“老夫人让我们姨娘来替夫人瞧瞧。”飘雪戒备地望着她,神情和语气都极冷地道。
“她来替我们夫人瞧瞧?这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么……”紫兰气愤地指着王卉凝冷斥,后面的紫衣轻拉了她一下,喝道,“紫兰!”
看着王卉凝,紫衣的心里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如今以姨娘的身份再次踏入自己曾经居住的院子,心里是何等的滋味,便她能体会到她被曾经最亲近的丫环指着鼻子骂是何等的黯然与心疼,然而她却谨记着自家小姐的话,只是抬头望向王卉凝,一个眼神对视后便又快速地移开,生怕被一旁的丫环看出异样来,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如往常一般带着些恼意与疏离:“既是老夫人的意思,又岂是你能说道的。”
说着,拉着紫兰站到了一旁,待到王卉凝走向屋内,她转身对着紫兰叮嘱了几句,便也默然地走向秦含霜的屋内。
王卉凝踏入正屋,老夫人的声音适时地传了来:“好好地怎么就摔着了呢?莫不就是因为那一摔动了胎气?要知道,这个时候腹中的胎儿是极不稳的,步子跨得大些都有可能动了他。你虽没她们那般矫气,可好歹也该多留心注意些。以后你也不必再去秀朱阁给我请安了,好好将养身子替我生下个大胖孙子却是比什么都强。”
声音中虽仍透着些她惯有的盛气凌人的气势,却还是能听出她对秦含霜和未来的孙儿的关心的。
“儿媳妇一向很注意的,昨儿那一跤,其实”秦含霜绵软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疲累,不及她说完,王卉凝已熟门熟路地跨过门槛穿过帷幔来到了自己曾睡了两年之久的雕花大床前,冷声截断她的话语,“老夫人,夫人!”
“嗯,你来得正好,快给你家夫人瞧瞧。”赵氏神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丫环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对她道。
秦含霜神情憔悴,乍然一见王卉凝进来已是心中吃惊,再听老夫人竟让她替自己瞧病,心中更是惊诧。且不说昨日那一吓是不是她捣的鬼,便是凭着自己对她的诬陷,她又怎么可能尽心替自己诊治,便是在自己身上动些手脚令自己胎儿不保也不是不可能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