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若有半句违背,则叫我何家,门庭永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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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林蒲的到来,让本来已经连说话都吃力的乔老公爷再次恢复了力气,待何林蒲上前,他甚至能够准确地一把攥住他伸来的手。

“何林蒲。”

何林蒲半跪在床前,一手将六神无主,从床上滑下来,快要晕厥过去的乔绿衣扶到自己身边,一手反握住乔老公爷的,沉声道:“是的,伯父,是我。”

乔老公爷半眯着眼睛往他的身边扫了几眼,又出另一只手摸索了几下,没有摸到预期中的人,不禁皱眉,“你老子呢?”

何林蒲道:“半个时辰前,宫里走水,我爹连夜进宫了。”

“走水……”乔老公爷青灰色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好小子,这一招做得可……真毒!”

一边一直混混沌沌的乔绿衣在听到这名话后,突然就坐直了身子,她猛地扑到乔老公爷的面前,急急地问:“爹,你告诉我是谁?是谁要害你?你告诉我,我要去……我要去……”说到最后力竭,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猛地咳嗽起来。

但是乔老公爷却不理她,他只是紧紧攥着何林蒲的手腕,拉着他逼近自己,一字一句地问:“何林蒲,你当初求娶我女时,是怎样跟我保证的?”

何林蒲面色一肃,同样一字一句地答道:“我何林蒲此生,只要乔绿衣一人,除她之外,再无旁人。这一生一世我都会一心一意对她好。还有乔家,我在此向您保证,有我何林蒲在的一天,乔家绝不会倒,我虽然做不到如您一般,使乔家有着怎样的辉煌,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就如同对何家一样,用心的维护乔国公府。”

乔老公爷粗重地喘息着,“若我死后,你做的这些保证……可还能算数?”

何林蒲立刻想也不想地双膝点地,直挺挺的跪在他的面前,面色沉静而肃穆,沉声道:“若有半句违背,则叫我何家,门庭永堕!”

这样的一句誓言,不可谓不毒。但是乔老公爷却是终于放了心的,他靠在床头,再无力气一般地,低低地道:“你不要怨恨我逼迫你,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心里头明白,她个没脑子的……,往后……往后就剩她一个人了,若是没有人能……全心全意地护着她,她要……她要怎么办……”说到这里,他却又突然攒足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血红的双目圆瞪,死死瞪住何林蒲,“不过你还是要记住你所说的话,如若真有违背,老子就算是已经死了,那我的魂魄也必饶不了你!”

何林蒲沉声应:“我记住了。”

乔老公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往床上倒,被何林蒲一探身子接住了,乔绿衣爬到床上搂住他,不住地哭叫。

乔老公爷吃力地拍了拍乔绿衣的手,“乖女……别哭,让爹……把……该交代的事……交代了……”说着,自枕下摸出三枚黄金质,皆为对分两半,做伏状,虎首高昂,尾端卷曲的虎符,背面皆有凹槽,身上刻有铭文“兵甲之符”,他将这三枚虎符尽数交于何林蒲,“此三枚……虎符,皆是……分为两半,右半存于我手,左半在西……南、北三处的守将……之手,此符……皆为专符专用,一地,一符,一个兵符不可……不可同时调动两处军……军……,调兵谴将时……需两半勘合验……其真,才能生效。你……你……我今日,将此三符……皆尽交于你手,往后这半个天朝的兵权,就……尽数握在你的手里啦!”

何林蒲紧紧握着三枚虎符,任那黄金的棱角陷进手心里,几乎硌出血来。他握住乔老公爷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蒲,我所有看重的……我能给你的……已然全部给你,包括我的女儿……,你……不要辜负我。”

“此生,我何林蒲,绝不负您,不负乔家,不负绿衣!”何林蒲看着他,让他听到自己语气中的坚定与言出必践。

乔老公爷用最后的力气,一手抓住乔绿衣的手,一手抓住何林蒲的,在他的手心里,断断续续地一字一字交待:“出临三日……皆释服,嫁娶……饮酒皆无禁……,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何林蒲顿了顿,答道:“您放心,三日释服之后,我必如期娶绿衣过门。澹月,也必如期嫁过来。”一字一句,皆如千钧,如钉子一般钉在室内水磨青石砖的地上,一个字一个坑。

太医终于姗姗而来。

三名太医,个个衣衫凌乱,似乎全部都是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被扔到乔老公爷的床前,一个个轮流去为乔老公爷诊脉,然后拈了他嘴角的黑色血迹,放在鼻尖闻了又闻,但结果却都是同一个表情。

惊恐。

这样的表情,让何林蒲立刻明白了,怕是乔老公爷不太好。他将其中一人拎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

随后两人也跟了去,听着他的问话,三人立刻扑通跪倒在地,其中被何林蒲拎来的人颤抖着说道:“乔国公中砒霜之毒,这种毒是剧毒。诊了国公爷的脉之后,我们断定国公爷中毒已有一刻钟以上,按说是早该……不行了的,熬到这个地步,怕是他硬撑过来的了……”

何林蒲心中一凛,立刻急声呵斥:“那还不快去配置解药!”

三人对望一眼,连忙称是。

但是还没等他们爬起来,身后的乔绿衣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大喊:“爹!”

屋内所有的人都是一惊。待扑过去看时,床上的乔老公爷已然阖上了双目,停止了痉挛,再也没有任何一丝活着的气息。

而乔绿衣,在那一声嘶喊之后,心里的那根弦终于崩断,眼前一黑,抱着乔老公爷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何林蒲来不及心疼乔绿衣,如今乔老公爷去逝,乔绿衣眼看是不能顶事了,放眼望去,偌大一个乔国公府已经是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了。一个女婿半个儿,乔老公爷临终前唯一不放心的,也只有乔绿衣一个,而他,就算是没有那场立誓般的保证,对于乔家的事,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如今,他是乔绿衣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所以,哪怕是顶着外人的留言笑话,他必须要先留下来,命人先将架子搭起来。令人连夜备了丧服、白幔、布置灵堂。

乔绿衣是指望不上了,他少不得要将孙姨娘请来,帮着打理这些琐碎的事。

乔老公爷死前,孙姨娘并不在场,而乔老公爷更加没有在临终前提起过她半句,是以,以她这样的身份,乔老公爷没了之后,在乔国公府里,就显得尴尬了。但是再尴尬,她终究也是乔老公爷的姨娘,哪怕身份及不上,也是否认不了的,是现在乔府唯一的一个长辈。所以,何林蒲仍旧是使人连夜请了她来。

显然,乔老公爷的去逝是早就传到后院去了的,孙姨娘来见何林蒲是,就是一副双目红肿,面色惨淡的模样。

“何将军连夜叫了妾身来,可是……可是国公爷临终前有什么话交待妾身?”目光中,满是期待。

何林蒲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乔伯父去得急,没有来得及交待姨娘什么。”

孙姨娘眼睛里止不住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拿帕子擦拭着面颊,边落泪,边问:“那不知何将军叫了妾身来,是何事?”

何林蒲道:“乔伯父虽去得及,但身后事却还是要好好操办的。所以,府中的这些琐事,还是要劳烦姨娘操心。”

孙姨娘四下张望着看了看,问:“大小姐呢?”

何林蒲微叹,“她有些不太好,先去歇了。”

孙姨娘却拿帕子捂着嘴,失声痛哭,“国公爷……他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何林蒲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她,只得道:“姨娘节哀,绿衣伤心过度,已经是不能顶事了,现在国公府里,还得全靠您来撑着呢。还有布置灵堂、‘请经’、‘烧活’这些乔伯父的身后事,还是得由您来操心拿主意呢。”

乔老公爷去逝,孙姨娘伤心难过归伤心难过,但是她还活着呢,脑子也还清醒着,心里再明白不过,此番乔老公爷去逝,乔国公府若是不倒,只怕日后这当家主事的人,就得是乔绿衣,和眼前这个即将成为乔家女婿的何林蒲了。

而她,乔国公的老姨娘,无儿无女,在这个府里地位最尴尬的人,往后就是真的要仰他们的鼻息过活了……

想到这里,她再次悲从中来,哭道:“何将军请放心,妾身……妾身……定然好好操办……”

何林蒲又说了两句客气的话,看了看渐渐泛白的天色,叹了口气,往绿衣园而去。

绿衣园里,乔绿衣早已醒过来,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宝蓝色的帐顶,烛光下,她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

何林蒲半蹲在她的床前,摸了摸她的脸,“醒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乔绿衣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睫都没有眨一下。

何林蒲叹了口气,伸手捂上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要这样,绿衣,伯父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他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我请了孙姨娘来主持府里的琐碎事,仆人们在布置灵堂,大总管已经买了一另上好的紫檀木棺材回来,今日就该入殓了。你得起来,烧倒头纸,为伯父洗面……,绿衣啊,你得振作起来,这个时候你是万万不能倒下的。”手心里一片湿热,他知道,那是乔绿衣流出的眼泪。

过了许久,她沙哑的声音才在安静的内室响起,“谁给我爹下的毒,要查。”

何林蒲只回她两个字:“放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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