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木端突然翻脸，挟持乔绿衣回荣景侯府，这让乔绿衣既惊且怒，但是她打架既不是他的对手，城府又不比他深沉，所以几番较量下来，竟没有从他身得点一丁点有用的东西。

而江木端见她终于安份了下来，不再闹腾，就笑，“听我的话，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胡乱闹腾，我是不会动你的。”

乔绿衣见他有离开的意思，心头一动，她立刻扬声叫：“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江木端才只是身形一动，听到她的话，又停顿了动作，“什么？”

乔绿衣冷冷盯着他问：“太子家令张伯利，也是你的人吧？”

江木端微一挑眉，没有接话。

乔绿衣只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自己所猜无误，这一刻，她恨得全身发抖，“果然。我说好端端的，我又没得罪他，他何故买凶杀我，而且还是通过太子侍读曾参找到的杀手刺客，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可那时我只是想着，也许是他与曾参背着***别人做事，以杀我以嫁祸太子。但是我始终没有怀疑过你！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会是你的人！”

江木端沉默地听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默然片刻，道：“你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我，只是怀疑过后，又被你自己否定了。”

“是！”乔绿衣大声道：“何澹月被你的人劫走的时候，我是怀疑过你，因为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太过巧合。只是在眉君山上你给我上演了一场救命的戏，我就被你给迷惑了眼睛！我居然就相信了你！”

江木端低笑，“但是相反，你的父亲和何林蒲就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乔绿衣霍地站起来，狠狠踢开了身后的椅子，“那是我眼瞎了！我早该想到的，那天晚上先是你出现在云吞面摊，接着李芜娘就死了，那事必然和你脱不开关系。可我居然就是傻到没有想到这一层！”

“你想不到的事情不止这一桩，”江木端望着她凛然的身姿，淡淡地道：“以后莫要再自做聪明了。”

“是啊，我真的是喜欢自做聪明，否则又怎么可能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乔绿衣点头，“如果我猜的没有错，那张伯利是你一早就放在太子身边的心腹，你在徐三娘的画舫上接近我之后，就一直策划着怎样利用我，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后你又让张伯利暗地与曾参、李元郎合谋，借此将我的视线转向太子府。我说的是不是？”

江木端笑了笑，坦白承认，“是。”

乔绿衣接着道：“而眉君山上要杀我的那些人，其实也根本不是什么太子所为，更加不是我一直在怀疑着的七王一系所为，而是你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借国公府和何府的联手除掉太子！一旦没了太子，朝政不稳，那些各方盘据的势力以及对我国公府早有不满的人，就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十有八九，他们会借机发难。到时候我爹必然自顾不暇。而你，就可以坐收渔翁，趁机达到你的目的了。是不是这样？”

这一回江木端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淡淡地道：“你现在猜测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被你爹破坏了。”

但是乔绿衣却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还有那个李芜娘，她也是你的人。她的目的其实是要进国公府杀我爹才对吧？只要你们杀了我爹，天朝武将群龙无首，必然会引起大乱，这才是你一开始的目的吧？

“只是中间出了何澹月和何林蒲两兄妹的事，诚如你所说，何林蒲一直不信任你，你知道他在查你。你也意识到自己身在天朝，一旦我爹死了，不可能会没有人查你，只怕何林蒲就是第一个！所以这让你临时改变了主意，这才利用她牵着我的鼻子，让我改去怀疑沈修阅，并且从中纠出李元郎。可是那晚她落到了我的手上，你怕他会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所以就在暗中将她给杀了！

“而你所设计的这些，到最终，这一切还是会牵扯到太子的身上。你说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平日护若命根，你知道依着我爹对我的疼爱，是必定不能容忍太子动我的。所以你在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太子的同时，又帮我们揪出七王一系……，其实你是想看我们内斗，我们斗得越凶，对你就越有好处，”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立在他面前，俯身与他对视，“你说，我猜的这些，对不对？”

江木端抬起眼睑，墨眉朗目，全然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淡定，“就算是你猜测的这些都没有错，可是也都已经晚了。”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着急？”

江木端不解地挑眉。

乔绿衣仍旧俯着身子，与他对视着，冷冷地道：“你不是说你的事情败露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着急？你现在不是应该急切地想着如何逃命吗？”

江木端却仍旧挺秀如竹地端坐着，只是微撇了撇嘴角，微微一笑，道：“是啊，我是要准备出逃。可是在出逃之前，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做好了准备的。”

乔绿衣问：“什么事情？”

江木端笑着摇头，“不能告诉你。”

乔绿衣冷哼，“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只有你这种人做得出来！”说着就要转身远离他身边，但是不防，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手肘回拉，拖着她不自觉地向他怀中倒去。

乔绿衣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惊呼：“江木端，你找死！”

乔绿衣虽然功夫不及江木端，但是还是颇有几分力气的。江木端双臂使力，才将她用力压到自己胸前，半边身子抱紧她，空出一手钳住她的下颌，带着几分讥诮地笑，“我这种人，就算是逃命，也得带上你才行。”

乔绿衣使劲挣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带着嗜血的狠厉。

江木端抱紧了她不松手，“别动，乔绿衣，我不想伤你，也不想这个时候动你。你别惹我生气，我一生气就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乔绿衣忽然就止不住地心头一酸，自她懂事起就没有流过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跌落了眼眶，落在了他手掌的虎口处。湿热的泪水在落到他手上的那一刹那，他的手不能抑制地擅抖了一下。那泪水，似乎能灼伤他的皮肤一般。

“江木端，你到底有多冷酷，才能够做到将我利用得这样彻底，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之心？”

江木端垂眸看着自己虎口上的那些不停滴落的，一滴滴的泪水，然后收回了手，面上一派的沉静，似乎她的这句话并没有引起他心上的丝毫波动一般。他淡淡地道：“我也想要对你不忍，可你爹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只能用你来牵制他。”

乔绿衣努力地瞪着眼睛，试图阻止眼睛里不停掉落的泪水，她死死抿着唇，憋了好半天，突然大叫了一声：“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撩拨我？如果你想要利用我，就像沈修阅像梅十三那样不也是一样？你何必非要跟我说那些话！”

眼前的这个人，让她感到委屈。

她活了这十八年，除了幼年时何澹月的那一桩事件之外，这些年她过得一直是顺风顺水。在乔国公府里，她说一不二；在外头，没人敢在她面前犯横，哪怕是有时遇事稍有不如意，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心里憋屈得难受，却无处发泄，无可奈何。

她打不过他，骂不过他，不如他的心狠。更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否则又何必因为他的寥寥数语而痛彻心扉，何必为他的狠心而落泪。

江木端垂眸望着被他钳制在胸前，不甘落泪的女子。迎着由窗棱照进来的光线，她被泪水浸湿的睫羽轻颤着，她润湿的眼珠里，带着哀痛与不甘地望着他，似乎是固执着，一定要他的答案一般地，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这样的她，让他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那日崇真寺的八宝琉璃亭里，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还有那晚她有些无助又苍白地向他寻求保证时的柔弱。

忽然不忍。

“那些话，并非全然是骗你。”

乔绿衣忽然嘲讽地笑，“我该感激涕零吗？”

江木端不愿再看她的眼睛，手伸到她的后脑，强硬地将她的头抵在自己胸前，似是叹息地低低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可是，从你开始接近我，撩拨我的那一刻开始，伤害就已经形成了。”

“我无意而为。”

“你无意？那在昌阖门大街上的欺辱，也是无意？你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无意？”

“我……”江木端张了张口，终究说不出话来。他要怎么告诉她，那时，他听到成双报来的南朝的消息，心中正在惊怒与失措交织？他要怎么告诉她，在亲吻她时，那一刻的冲动，有一半其实是来自于他心中那压抑已久的渴望？他要怎么告诉她，他其实不单单止是想要亲吻她？

也许是因为埋首在他怀里，他看不到她恣意而流的眼泪，所以她才能得以维护自己所剩不多的颜面。

“你说不出来了，是吗？原来这就是你的不忍心伤害。”她憋了很久，“因为我爹的关系，我自幼自觉高人一等，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可是自从你弄出了这些事情，我就一再犯错，一再犯糊涂……，江木端，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江木端没有再说话，只是双手抱着她，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成双的声音：“殿下。”

乔绿衣身子顿时一僵，立刻推开了江木端，抹了抹脸，就要往外走。但是江木端又很快抓住了她，“你只能在这里，在我的事情没有结束之前，是不可能放你回家的。”

之前才有了些情意，安静下来的气氛，立刻就变得冷漠。乔绿衣冷冷地道：“我不回去，我爹必然着急，他不会放过你的。”

江木端整了整沾上了她泪水的，凌乱衣袍，淡淡了笑了笑，“你放心，在他不确实你是否平安之前，是不敢轻易动我的，否则我又何必留你在这里？”

乔绿衣大怒，眉峰一扬就又要打架。

江木端瞥她一眼，“吃过亏了还不知道长记性？”说罢也不理她会不会扑上来，转身扬长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