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木端望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就忍不住抵了鼻尖低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倌,你也不可能是小倌。”
乔绿衣自己心中有鬼,虽然不明白他说这话究意是什么意思,但仍旧是下意识地想要出手打人。
成双见她翻脸,立刻上前一步,怒声道:“小公爷,你还想打我们殿下不成?也不想想他是为谁伤了臂膀!”
乔绿衣自知理亏,冲天的嚣张气焰随着这句话立刻消失了干净,他悻悻地瞪江木端一眼,口中嘟嚷了一句:“老子给你面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江木端与她并肩,徐徐而行,闻言笑了笑,道:“小公爷给的面子,不敢不接,更加不敢得寸进尺。”
到了医馆,乔绿衣看着他被砸得红肿骨折的臂膀,不知怎地,心底里忽然就生出了一股子的愧疚的情绪,鬼使神差一般的,她发自心底地对着江木端说了声:“多谢。”
江木端笑着摇头,“这一下要是砸到了你身上,只怕你会受不住的。”
乔绿衣瞪眼,“你瞧不起我?”
但江木端却只是笑着摇头不语。
不是瞧不起你,而是男女的力量终究是有悬殊的,而这种悬殊,她虽不承认,却终究是存在的。
大夫瞧过江木端的手臂,又开过方子抓过药后,乔绿衣就忍不住抬起臂弯戳了戳江木端,微有些忸怩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下?”
江木端闻言,抬起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头望着她,认真地道:“我是好人。”
乔绿衣挑眉。
江木端弯起嘴角,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是好人。”
乔绿衣点头,“坏人也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
江木端就问她:“那么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乔绿衣眉峰一扬,答得颇有几分傲然之气在里面,“他们都说我是恶人。”
江木端顺势点头,道:“所以我这个好人就是来拯救你这个恶人的。”
这句话,也许江木端说者无心,但乔绿衣却是听者有意了。不知怎地,这句话她的心底就如同一颗石子一般,一下子投进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就引起了一圈的涟漪。
她忽然想起在眉君山的时候,那时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望着明显功夫要比她高的他,那个时候他没有逃离,而是选择了束手就擒站在她身旁,她的心底也是荡起了那么一圈的涟漪。只是那时的她选择了忽略,而这个时候,没有人身性命的威胁,他们都是安全的。这圈涟漪,忽然就扩大了,扩大到连她的心头都荡漾了。
只是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心中怎么会荡起这样的涟漪?于是,她再次选择了忽略。
“真恶人假善人,从来都是难以分清的,你还是等自己能够明辩自身的时候再说这话吧!”虽然那些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看似都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有些事情的真真假假,谁又能真的说得清呢?小心驶得万年舵,总是不会错的。
江木端做无奈苦笑状,“你为什么一定要固执地认为我是坏人?可是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了?”
乔绿衣笑道:“你做没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里从来就不觉得你是个好人,就觉得,防着你,总是不会错的。”
江木端长叹,“我如今是百口莫辩,有理也说不清了。”
乔绿衣道:“既然百口莫辩,那就不要辨,清者自清。”
江木端点头,赞同地道:“你说的对,清者自清。”
亲自将江木端主仆送回了荣景侯府,并不多言语,只是转身就走。但她才刚走了两步,站在原处一直望着她的江木端开口叫住了她,“你就这样走了?”
乔绿衣眉峰动了动,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隔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好没好气地道:“不这样走你还要怎样?陪你一条胳膊?”
江木端摇头失笑,“我真要你胳膊你会给么?”
乔绿衣挑眉,“我不介意将你另一条胳膊也打折。”
江木端举手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微叹,“我只是想问,你明日可要过来探望我?”
乔绿衣皱眉,下意识地拒绝,“既知你无恙,明日我何必还要过来。”
江木端正色地道:“我替你挡了这一下,就已经是公然与七王府的小郡王做对了,如果明日你不过来,小郡王只怕自此就要记了我的仇了。”
等他将话说完,乔绿衣立刻想也不想地道:“借口!你连我都不怕得罪,居然还会怕他一个杨时?爷可不是被骗大的。”
江木端见理由被她拆穿,却也不急,只是一径笑问:“你且说你明日来是不来?”
乔绿衣想起自己在面对他时,心底里的那些涟漪,略犹豫了一下,抬头道:“来就来,当爷怕你,”想了想,又道:“不过明日不行,明日我还有旁的事,来不了。”
江木端面露微笑,“不怕,只要你愿来,我随时恭候大驾。”
乔绿衣不再与他废话,转身离开。
待乔绿衣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成双才望向一直站在门口没动的江木端,面露不赞同的神色,“殿下,要亲近小公爷是没有错,可您着实没有必要……”看着江木端一直低垂不动的手,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加了一句,“要知道,您的命可比她的重要。”
江木端收回目光,神色渐渐转淡,转身进府,只丢给成双一句:“我也没有要拿自己的命去拼。”
那边乔绿衣回到国公府,正好与七王府的人走了个擦身。乔老公爷在二门处正一脸铁青地团团转着,抹开眼珠子正好看到乔绿衣轻手轻脚走进来。他立刻在喝了一声:“你还有脸回来,你说你又给老子闯了什么祸事?!”
乔绿衣自知理亏,当即老实回答:“就是打了杨时一顿。”
乔老公爷呼哧哧喘着粗气,跺着脚问:“好端端的,你打他干什么?”
乔绿衣立刻理直气壮地回答:“是他先动的手。”
乔老公爷不理会她的辩驳,只追问起因:“不管是谁先动的手,我只问你,这一回又是为什么打架?”
乔绿衣抬眼看了看显然气得不轻的乔老公爷,又垂头,“就是因为许全卫,他说我仗势欺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那你也不能将杨时给打了个半死啊,害老子又赔了两千两银子的汤药费,还要想着明日怎样向宗正交待!”乔老公爷越说越气,捞起一旁的竹棍刷地一下就挥了过去,“你给老子跪祠堂去,再敢闯祸老子就家法处置了你!”
乔绿衣窜出门外,东躲西逃,“爹,咱家没定家法!”
“没家法……老子定的就是家法!”
乔绿衣不敢再回嘴,只顾着脑袋没命地往祠堂窜。
乔家的祠堂设在国公府的西面最偏僻的小院,常年由一名哑仆照看着。按说,她本是女眷,除有大事发生外,是不该随意进入祠堂的,只是她顶的是兄长乔次诏的名号,一直是女扮男装,所以也就事且从权了。虽是如此,也只有逢年过节要祭拜时,乔老公爷才会带了她来祠堂进行祭拜。
只是被罚跪祠堂,却是她生平第一次。
因为总是长时间的不开启,窗台在树影的遮蔽下也透不出几缕光亮,所以幽深庄严的乔氏的祠堂也总是显得暗沉沉的,没有一丝的人气。老哑仆帮她推开门后,又拿了烛台点上了烛火,放在供桌祭台的旁边,然后关上门离开,留乔绿衣独子一人在那里。
乔绿衣环视四周,当前的高台香案上,林立着乔氏先祖的牌位,只是往上数来数去,也只是数到了第七代上。也并非乔氏先祖真就如此无能,只是他们这一支的乔氏,数到第五代,就已经是门阀豪族的佃农了,往上仍旧是佃农,再往上,就没了记载。
在第四代的时候天下大乱,身是奴仆的乔氏先祖随着主家杨氏打天下,因数次在军中救主有功,又是个鬼门关里闯了无数次的,能争善战。所以才在杨氏得天下之后,成了有功之臣,而得封了爵位,自此,才显赫了起来。立祠堂,续族谱,才有了这一支乔氏的崛起。
她静静地对着先祖的牌位站立了许久,才安静地点了香,在檀香弥漫的高阔室内,跪了下来。
不管她做错了多少,不管她的私心有多重,至少她也是想着乔氏能永世显赫不没的。
等她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蔫头搭脑地回到绿衣园时,一直候在外面的绣屏却在门口处截住了她,“何大小姐来了,一直闹着要见您。”
乔绿衣立刻瞪眼,“她怎么又跑过来了!”
绣屏道:“她是听闻了您把七王府的小郡王给打了才跑来的,知道您被罚跪了祠堂,她闹着要去找您。绣扇还在里头哄劝着呢,只怕是快要哄不住了。”
乔绿衣犹豫了起来,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就在这时,院子里头传来了阵嘈杂声,中间夹杂着何澹月有叫嚷:“是杨时先招惹了次诏哥哥,凭什么要罚他跪祠堂!我要去看他。”
乔绿衣抚额,头痛。
这一回真的是想走都走不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