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秦放要去挑战哪个门派时,一众人就会聚在一起出主意,从明处替他造势,又从暗处帮他打听刺探那个门派武功的优缺点。最后大家还少不得乔装打扮,死拉活拽的跑去观看比武。如此这般下来大都是秦放取得胜利,然后这群人就会凑在一起喝酒,然后私下里对被打败的那人诸多挑刺、嘲讽。
虽然过分,但也无伤大雅,不过是年轻人好玩好闹罢了,而且终是众人一条心,做什么都会觉得快乐。
易忘言好打抱不平,锄强扶弱。这群兄弟姐妹也会倾力相助,用谢盈盈的话来说他们这群人包括了官商武,没有摆不平的事。很多贪官污吏,江洋大盗直到栽了跟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算计自己。
一群年轻人关系太好,义结金兰是自是必不可少。秦放为大哥,易忘言排老二,往下依次是慕容啸,谢盈盈,顾云昭,凌骏,叶澜和赵素娴。那时他们觉得一辈子都会如此快乐。可当慕容啸成了家主,顾云昭晋封为晋王后,故事的下半截就开始了。
人都是有欲望的,尤其是地位越来越高以后,对于权利的渴望也就越来越大。顾云昭想当皇帝,作为朋友的他们虽是恼怒他隐瞒身份,但终究还是全力帮他。凌骏开始随军打仗,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随之就是赵素娴因为没有凌骏为借口而难以走出家门。慕容啸被家中基业所累,不得不为家族奔波,而他一心想让慕容世家称霸武林的心态又与秦放的目标相冲突。谢盈盈为情所伤,回到大漠苦练武功。叶澜和易忘言则被作为下一任掌权者而严加训练。
一群朋友虽时有见面,但沟壑渐生。
导火索在顾云昭铲除最后一个对手,他的七弟齐王时出现。齐王的死士绑架了叶澜,企图迫使顾云昭放弃皇位,并且为怕受到当时已然成名的秦放报复而要求秦放自断一臂。
当时的秦放和顾云昭都是喜欢叶澜的,但两人都有顾虑,不想轻易放弃几已到手的名利地位。就是他们的犹豫,叶澜成了牺牲品,虽然最终被救出来,但已不再是清白之身。
这群朋友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大家相互指责,甚至性命相搏。秦放断绝了与慕容啸和顾云昭的联系,一个人远走关外。
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所有的名利都比不上叶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如今的叶澜却躲在星月宫里,谁都不见。顾云昭登基后杀了所有知情之人,并且把齐王挫骨扬灰、凌迟处死,落了个手足相残的恶名。
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成了陌路人。
那时的秦放虽然心灰意冷,但并没有完全不信世人,直到二十年前拜火教大举进攻御剑门。他闻讯赶去支援易忘言,不料却得知一个大秘密,原来那场绑架是顾云昭策划好嫁祸给齐王,而叶澜之所以被玷污,也是因为顾云昭,他就是那禽兽不如的畜生!
听到这里的聂清然突然想起她见过的顾云昭,那种眼神,他应该是真心爱师傅,只是那般手段却太过残忍了。
秦放这才知道,原来易忘言也是知道此事的,但却一直没告诉他,而且在对付拜火教时,易忘言居然把他往拜火教徒的剑尖上推。那一瞬间他才发现,世上之人都靠不住,谁都在算计,想要生存只有依赖自己!
所以那一战之后,长白老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与其说他是愤怒,不如说是伤心吧,伤心自己真诚以待的一群兄弟居然个个都在算计他,在陷害他!
直到他得知凌骏被陷害致死,赵素娴与凌灏两母子被流放西北,那份对于幼弟幼妹的疼爱之情才驱使他去边关找寻他们母子。凌骏脾气一向与他相投,孤身一人又在朝中为百姓谋福祉,不似别的兄弟那样心机深沉,所以他才去照顾他们母子并收了凌灏当徒弟。但是当年的伤痛实在太大,所以他不要赵素娴与他相认,不要有任何关系能让他想起当年,也就是这样凌灏才一直不知自己的师傅和母亲早就相识。
秦放说完后是大段的沉默,没有人说话,那些属于上一辈的欢笑与眼泪似乎都化作无尽的回音回响在各人耳旁。皇位争夺、江湖风云,似乎一切都在重演,上一代人以落寞告终,没有一个是赢家,全都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即使是得到皇位的那个,他的人生又是完美的么?
在座的年轻一代都在静静沉思,比起上一代,他们似乎并没有更优秀,那身陷棋局的他们结局又会是如何?是重蹈覆辙还是重新开拓一片新天地?
“其实老将军一直在惦记两位,他常说这辈子就三件事绝不后悔,第一件是留朝为官,为百姓请命,第二件事是娶了夫人,第三件事就是结实了一大群朋友,尤其是两位。”莫言悔过了良久,才缓缓道。
“哈哈,还是骏小子有良心,不枉费我把一身武功都传给他儿子了。”秦放拍腿大笑道。
“大哥,你道我把你往敌人剑尖上推,所以不辞而比,这真是冤枉我了。”易忘言将衣服解开,转身让秦放看他的后背,肌肉虬结的后背有个碗口大的疤,那伤口几可见骨,狰狞无比。
“老易你这是?”秦放大惊,这么大的伤口是什么样的武功才能造成?
易忘言穿上衣服,呵呵笑道:“当时你正与拜火教的大护法和二护法缠斗,他们的一个堂主却躲在一旁欲施暗算,不是一般的暗器,是霹雳弹。我看见时已无法阻拦,只好把你往前一推,以护体真气硬接下那玩意,根本没注意大护法的剑就在你眼前。谁想这火药做的玩意如此厉害,害我三个月卧床不起,无法寻找你的下落。结果就让你误以为我想杀你灭口,其实那时我与顾云昭已无联系,不想让你知道是怕你贸然前去找他报仇,皇宫可是个龙潭虎穴啊!”
“好兄弟,我这做哥哥的居然误会你这么多年。昨日得知阿澜的话,还想着原谅你,原来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是我一直想错了,是我的错啊!”秦放搭在易忘言肩上,双手颤抖,一双鹰目中泪光闪闪。
“大哥,阿澜生前最后几年与我通过几次信。她说当初的确恨过你,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她谁也不恨了,包括顾云昭,因为有些事会让人变得身不由己,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所做之事并非本意,更何况相互之间又是如此亲密的朋友兄弟。她说她最看重的还是我们这群朋友,至少我们结拜时都是真心诚意的,只是权力让慕容啸和顾云昭变了,他们本不是如此的。她还说她想见你,可根本找不到你。”易忘言转身从书架上的一个小木盒中拿出一叠信,交道秦放手里,“这些都是阿澜的信,几乎每封信中都提到你。你拿去吧,聊作纪念。”
秦放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叠信,看着信封上久违的字体,辗转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破眶而出。他哽咽着说不出半个字,只一遍遍轻柔地抚摸信封上的落款“妹澜”,似乎那就是爱人娇嫩的脸庞。
聂清然突然觉得万分难受,一次错过,相爱的人就只能各自天涯,至死难见么?心里的压抑伴随着这件事一并爆发,她不敢去看秦放与易忘言的脸,江湖朝堂的局势又一并涌现。累,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
她转身走出房子,来到井边,毫不犹豫的拿起水瓢舀满水,从头顶淋下。冰凉的井水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似乎没那么累了。
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服和头发,聂清然自嘲一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为何总觉得脑子塞满东西,是该好好清理下了。
“把自己淋成落汤鸡很好玩么?”凌灏看着眼前湿淋淋的聂清然哭笑不得,他刚见她走出来以为有事发生,不想她居然用凉水泼自己。
“还不错,要不你也试试?”聂清然把水瓢丢给他,扬眉笑道。
凌灏眉毛一挑,接过水瓢依样画葫芦地也把自己浇得满身湿漉漉,凉水顺着领口流下,冰凉的感觉从头顶倾泻而下,好像全身都轻了许多,脑子也更为冷静。
刚才听到师傅讲述父亲的是让凌灏突然很怀念父亲,当然他没有想到父亲与师傅是结拜兄弟,而他一向端庄慈爱的母亲也有过那么疯狂的青春,他们年轻时可比他轻松多了。
先皇与父母也义结金兰过,可他却为了所谓的权势而下旨斩了父亲,流放他和母亲,结拜之情不过如此。究竟是父亲真的功高震主,让他感到不安了?还是他只要看到父亲就会想起他年轻时的肮脏事,他受不了良心的折磨所以才会如此?
想到父亲的冤死,想到自己和母亲在西北过的猪狗不如的日子,凌灏的心里就腾起滔天的怒火,顺手又一瓢凉水浇下。难怪母亲一向对师傅很尊敬,原来两人早就认识,只是当年的事影响实在太大,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相认吧!
顾云昭,你欠我的,欠我师傅的就让你儿子加倍偿还吧!
“够了,你再淋下去就会受凉生病了。”聂清然见他又欲舀水,忙伸手抢过水瓢。
“你自己不也浑身湿透了么?”凌灏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看着一旁略带责备的聂清然,“你就不会受凉?”
“所以现在想办法把衣服弄干是大事。”聂清然向后跃几步,“过几招如何?”
“奉陪到底。”凌灏笑笑,身形一晃,几乎已到聂清然眼前。。
聂清然几个转身,又已把凌灏甩开一段距离。凌灏几次攻至她眼前,都被她以飞星逐月步躲开。凌灏干脆停住脚步:“你如此这般左躲右闪,如何交手。飞星逐月步足可媲美逍遥游,我怎赶得上?”
“我内力没你深厚,招式没你精妙,近身跟你打不是自讨苦吃么?”聂清然莞尔一笑。
“你这般可不似英雄所为。”凌灏的为字还未落音,身形就以闪电般袭向聂清然。聂清然蓦地凤点头从凌灏手臂下钻过,随即向后一跃,灵巧程度实在是精妙异常,步法更似极易忘言施展的那招庄周亦蝶。
她的身形刚稳,鼓掌声便传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