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八年十月十二日,京城爆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京畿营右路先锋钟岫被大理寺以谋逆之罪判斩立决。原因正是钟岫在御花园中那棵古树上做了手脚,致使那棵树被雷劈断,造成天兆的假象,危及天曌皇朝的江山社稷。
这件案子从抓人到三司会审以及最后定罪只用了短短十天,并非是因为大理寺官员草率行事,而是因为不论如何审讯,钟岫都一口咬定此事是他一人所为,没有同党也不是受任何人指示。他的动机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当今皇上荒淫无道的行径,所以才想借“天兆”来给朝廷一个警告。
不论如何,做出这样的事都不容于律法和朝廷,必要严惩不贷。再者迟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有别人参与进来,也没有人看见钟岫私下与任何人有过不正常的接触,大理寺不得不尽快结案,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定北侯作为钟岫的直接上司,也受到牵连,被皇帝在早朝上严厉斥责一番,并且罚俸一年,在府中禁足一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从凌灏遇刺后回朝开始,皇帝与定北侯的矛盾越来越突出。
先是华容夫人莫名其妙的中毒,然后是颇有争执的祭天之行,随后定北侯遭暗算致使双目失明。
此时本来处于劣势的定北侯突然在朝廷中提出两套治本方案用以解决河套凌汛之难,方案一出得到了满朝文武的赞同,包括河套百姓和西北商会的人都全力支持两个工程的修建。
谁料正是在这个时候,原本修建的顺风顺水的通河渠突然遭遇山体崩裂,数万百姓受灾。山体崩裂后还出现类似神迹的字句,谴责工程的修建。皇帝趁机架空定北侯在河套的权势,让他呆在河套辅佐当地官员救灾,却不给他任何实权。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一局是定北侯输的时候,皇宫中突然出现天兆,民间谣言四起,纷纷传言是皇帝政有失德才导致河套的山崩,与定北侯提议修建的工程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间,皇帝的声望在百姓中降到最低。不少民众当中发表希望改朝换代的言论,许多州郡的牢狱因此而爆满,有些地方甚至还引起了小规模的暴乱。
峰回路转总是发生在人们认为没有希望的时候,京城中突然爆出所谓的“天兆”并非是上天授意而是人为。顿时,各地的暴乱很快平定下来,那些谣言也不攻自破。
一场闹剧结束,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去,毕竟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明白的。既然没有要改朝换代,那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然而还是有不少爱看戏的人看懂了一些门道。
所谓的“天兆”不过是蒙骗那些无知的人,若真的有神仙,这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贪官污吏。不管是河套的山崩还是京城的雷电劈断“国祚树”,都不过是上位者者斗争的手段罢了。
皇帝之所以没有借这件事大肆打击定北侯一派,不仅是因为钟岫抵死不肯说出任何不利于定北侯的话,更是因为皇帝惧怕定北侯的势力,知道此时发难如果不能一举剿灭定北侯,就会遭到毁灭性的反噬。
但是让人疑惑的是始作俑者的身份,众所周知钟岫是由皇帝指派,去京畿营担任右路先锋一职,按理说也就是皇帝的人。可他做出这种事,明显是在帮定北侯。说起来定北侯在宫中的眼线必不会少于董丞相,既然要做,自然是做的干净利落,为何会让丞相的人发现?定北侯此时抛出这个替罪羊就不怕跟着他的那些人寒心?
于是很多人不明白了,为何一向谨慎的定北侯会走这么一步棋。
十月的京城已经有了寒意,院中枯叶飒飒,北风卷地,金黄的叶子随风起舞。干枯的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黄叶,夏日里争奇斗艳的花也纷纷枯萎凋谢,不复往日盛景。
冬天的萧索已经慢慢的呈现在小院中,生着暖炉的室内却温暖如春。被急招回来的凌灏刚在早朝上被训了一顿,此时正踏进房门。正在沏茶的聂清然见状立马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大氅,细心的为他换上室内穿的便服,低声询问:“事情都安排好了?”
凌灏点点头,沉声道:“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可以顺利离开,你也去知会他们一声,不要再回天曌,否则杀无赦。”
“我明白。”聂清然点点头,随手端过沏好的茶递给他,“喝杯茶暖暖身子吧,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你自己也注意保暖,一个暖炉不够的话让丫环多弄几个,别冻着了。”凌灏反握住她略带凉意的手,柔声道。
“知道了。”聂清然俏皮一笑,拉着他在软榻上卧下,又转身将桌上小炉熬着的药盛出来端去他跟前,“先把药喝了,喝完药休息一下,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做得如何了。”
“这药喝了也没什么作用,看不见的还是看不见。”凌灏不以为意的接过药碗,眉也不皱的一口气喝下,“很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厨房做得可及不上你万一。”
聂清然接过空碗,放在桌上,略带责备的说:“这方子是师傅开的,难不成他老人家还会害你不成?慢慢喝着吧,有个希望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你先休息一会儿,今天我亲自下厨,庆祝你总算能休息一个月了。”
“你倒是会打趣我,禁足都能被你说成休息。”凌灏以手抚额,无奈的摇头笑道,“你夫君我可是被皇上狠狠斥责了一顿,然后被禁足在家一个月,可不是什么休息。”
“有区别么?”聂清然反问,“刚好可以趁机休息,顺便好好把河套的事处理下,如今虽说不乱了,但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吧?可以出手了?”
“你啊,就是心肠太软。”凌灏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在软榻上,微合着眸子,“我自有打算,不会让你失望。”
“好好好,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