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渠见她睡下了,便不作逗留,掩上门扉出去,现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办。
这趟武林大会,发生的事还不少,慕容家绝对不会停止动作。至于慕容昊,那是他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这边厢武林大会尘埃落定,京城那边一股暗潮却又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
皇帝去了护国寺斋戒,朝中大权全数落入定北侯手中。然则定北侯却一反常态,除了早朝以外,几乎都不在朝堂走动,所有的公文批示也都送入府中处理。
除此之外,那些关于定北侯有新欢的谣言几乎传得整个天曌人尽皆知。
聂清然从万佛寺启程,一路都是听到的关于定北侯的传言,徐亦游还是气不过想找别人争论,却都被聂清然一一劝回。来并州的路上已经是鸡飞狗跳了,若再继续惹事,怕是就要被有心人拿住把柄了。
现在,盘旋在她脑海中最重要的事并非凌灏如何如何,而是离开万佛寺时那个突如其来的场景。
慕容啸在山门送别各派英豪,轮到星月宫时他突然低沉的说了一句:“犬子一事,老夫必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武林同道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的私语顿时传了出来。
聂清然当场愕然,说不出话来。
不料上官鹤的笑声突然远远传来,狂放的声音让武林群雄为之胆寒,所说的话更是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慕容啸,你找星月宫讨公道,那十多年前湖州省身庄三拜二十五口人命找谁去讨公道!漠北怪姬谢盈盈又去找谁讨公道?”
“上官鹤?有种就出来,缩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慕容啸脸色骤变,一丝不符合他身份的害怕从他脸上划过,聂清然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这丝情绪。
“本座从来不自认英雄好汉,真小人总好过伪君子!”上官鹤大笑,“话尽于此,慕容啸你好自为之。”
男子的声音渐远,慕容啸的面色却越发苍白。
聂清然心中生疑,谢盈盈的事她听说过,可是湖州省身庄是什么,为何会觉得这么熟悉?
周围一些武林耆宿听见这名字的反应又是面面相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个字,这省身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路上她都被这个问题困惑,去问徐亦游和单若水,她们也同样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飞鸽传书回去给常袖舞,得到的结果仍旧是不知道三个字。可是第一次听说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甚至觉得自己曾经接触过这个地方?
“清然。”徐亦游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回头问道,“到路口了,你是回星月宫还是去京城?”
聂清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望着眼前的分岔路,握紧了双手。
半晌,她才说:“我去京城,你代我谢过彩女,顺便告诉她,那林的事我会替她查,如果她不放心,就来京城找我。”
“好,我知道,你自己小心点。”徐亦游点点头,应了下来。
聂清然与单若水道别后独自下了马车,朝左边的岔路走去。
一人多高的野草在道路两旁,宁静的小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影,湛蓝的天上万里无云,连鸟都不曾留下痕迹,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论回京城将要发生的是什么,她都必须去面对。
“夫人,你回来了。”笑盈盈的管家将聂清然迎进门,殷勤的接过她本就不沉重的包袱。
“侯爷呢?”聂清然随口问道。
“侯爷在书房处理公务,需要去给侯爷禀报么?”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吧。”聂清然淡淡一笑,与管家分开后朝书房走去,或许他听说过省身庄也不一定呢?
还未进书房,便听得一阵谈话声传出。
“流霜,今日已经伺候很久了,你下去休息吧。”
“我不累啊,侯爷你还要处理什么公文,流霜替你拿来吧。”娇俏的女生带着丝丝欢喜。
“不用了,如今要你整日贴身伺候我,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还是多多休息吧。”
“流霜真的不累,能伺候侯爷是流霜的福气。”
聂清然晃了晃神,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推开那扇熟悉得连有多少格子都清清楚楚的知道的门,带着浅浅的笑意问:“我是打扰两位了么?”
“清然,你回来了?”凌灏欣喜的喊道,“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么。”聂清然冷笑,眼角余光瞟到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流霜,“我就是来问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什么问题?”凌灏不动神色问道,虽然聂清然的语气让他很难受。
“湖州省身庄你可听说过?”
“湖州省身庄?是何物?凌灏蹙眉,他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发现对这几个字毫无印象。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先离开。”聂清然咬住下唇,转身欲走。
“清然。”凌灏急急唤住她。
“何事?”聂清然没有回身。
“你身体,还好吧。”迟疑半天,凌灏才慢慢开口。
“无事,多谢关心。”聂清然声音低沉,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背影决绝的女子看不见他脸上一闪即逝的心痛。
“流霜,我是不是该告诉她?”凌灏长叹一声,苦笑着张开五指放在眼前晃了晃,奈何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侯爷——”流霜叫了他一声,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一杯毒酒和那场打斗,让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堂堂定北侯如今连处理公务都要别人帮忙,更别提生活起居上的琐事。
当日他得知这一情况时,并不为自己担心,却怕聂清然为此事去找上官鹤或者顾辰凉报仇,而且当时她自己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于是让众人瞒着她。每晚在星月宫,他都是依靠记忆力去熟练地做所有事,装作他恢复得很好。
所以聂清然会笑说他懒了,连衣服都不愿自己穿,菜也不愿自己夹,走路都要牵着她,完完全全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其实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看不见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