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聂清然醒来时,身旁的床铺已经冰凉,他走了很久了。没有任何征兆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只是觉得眼睛很酸,泪水止都止不住。抚上昨夜他睡的地方,耳旁回响起他昨夜说的话:清然,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叫凌汐好不好,取我们俩名字的各一部分,不管男女都能用。
凌汐、凌汐,长空凌云、潮汐有信,真是个好名字。可是,如果要和别人的孩子分享父爱,再好的名字有何用?
明明很早以前就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可为何真到了这时候会这么难受,就好像自己当宝似的藏着的东西被人突然抢走了。
对了,之所以难受是因为凌灏骗了她,她不喜欢被骗的感觉,而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到了想要独占的地步。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可就连她自己都不能解释为何当初凌灏消失时她会跟疯了似的不让葬礼举行,会不眠不休的派人搜寻,会性情大变的去除掉所有有威胁的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索要虎符,会拼死不顾的上前线打仗。
如果只是想利用他的势力,如果没有那么喜欢他,又岂需做到如此地步?
“清然。”常袖舞的喊声在门外响起,“你起来了么?”
“袖舞,何事?我马上出来。”聂清然擦干眼泪,匆匆穿好衣服,擦了一把脸,再出现在人前的就是那个精明果断的星月宫主。
“这是刚刚收到的密报,慕容世家联合了江湖上的一些门派,说要推举武林盟主。”常袖舞将一封书信交给她,神情严肃。
“武林盟主?如今武林中‘风平浪静’要武林盟主何用?”聂清然眉梢一挑,那封信瞬间化为无数碎片飘散在初春的晨风中。
“据说是因为群龙无首,近日来武林各门派斗殴不止,已极大影响武林各派的和睦,是以要推举出一名武林盟主来稳定全局。”常袖舞忧道。
近几个月武林的确风波不断,西北有金刀门与天山派纠葛不清,南边是聆剑阁和湖湘楚家械斗不止,东面则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河蛟帮和雷霆镖局起了冲突,还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帮会也是纷争不休。
“哼,武林各门派斗殴不止?不也是他慕容世家暗中授意、挑拨?”聂清然冷哼,眸中射出锋利的光芒,“请帖何时会至?武林大会又定于何时?”
“后天。”常袖舞答道,“初步探听是下个月二十六,在并州万佛寺
聂清然皱眉,并州万佛寺?
万佛寺也是武林门派,但因其都是出家人,所以很少管这些江湖之事,只有到危机关头才会出面。寺中弟子也大多潜心练功和修习佛法,极少在山下走动,为何这次会答应慕容家在寺中举办武林大会?
今日已是十五号,此去并州有二十天的路程,也就是说她顶多再在越州停留二十天。二十天,应该足够他祭完天,回京城了吧?驱蛊的治疗还有十天,自从接受治疗后她几乎就没练过功,那次在江上救凌灏时急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昨天又被凌灏所伤,武功已大打折扣。十天之内必须加紧练功,不然这个武林大会就没有意义了。
既然慕容啸给她创造了机会,她岂可不珍惜?
还有二十天,她必须还得弄清楚一件事,不然就是去了并州也不会有何作为。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可以骗我!
一瞬间,所有属于星月宫主的骄傲和果决都回来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
“袖舞,我过江一趟,万俟府家丁的事你与戏莲好好处理。虽然万俟公子不会追究,但终究是我们的失误,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聂清然吩咐道。
“好。”常袖舞答应下来。
聂清然点点头,径自向山下走去。
望着小舟两边悠悠流逝的江水,她突然就觉得心中有种漫无目的的荒凉,不清楚为何要来这一趟。但她知道,若是不来这一趟,任那根刺在心底生根的话,她就再也做不回那个傲视群雄的星月宫主。
为了星月宫,她不能让自己沉沦下去。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刺入肉里,她却浑然不觉痛楚,只是怔怔望着越来越近的乾云山营地。
那里,帐篷连绵,旌旗招展。
一进大营,那些熟识的将士马上凑过来行礼:“见过夫人,是来找侯爷的么,卑职去给侯爷通告一声。”
“别去。”聂清然叫住那个拔腿就走的士兵,笑吟吟的说,“我来就是给他个惊喜呢,你通传了还有何惊喜可言,千万别去。”
“对啊,看我这榆木脑袋。”那人一拍后脑勺,憨厚一笑,“夫人快去吧,想必侯爷见到夫人也会很高兴的。你们、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当值去,快去快去!”他挥手驱散那些凑过来嘻嘻哈哈和聂清然打招呼的士兵。
除了在前线上,聂清然一向是以亲和的形象示人,所以很多将士都没有把她当高高在上的华容夫人,而只是一个能和他们一块喝酒一块吃肉的兄弟。
众将士很快散开。聂清然朝那人感激的笑笑,继续朝凌灏的帐篷走去。
刚靠近帐篷,就听见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流霜你的脚扭伤了,不必再来服侍我了,好好养伤吧。”清俊的男声正是凌灏。
“昨日承蒙侯爷传了太医,已经大好无碍了。”流霜轻柔的声音随后传出,“流霜来越州也是为了伺候侯爷,怎可偷懒呢?”
“真是多亏你赶来,不然我这还真是不方便呢。”凌灏似有无奈的笑笑,“不过也无需太累,你又不是我的丫环。”
为何不方便?因为我不会照顾你么?凌灏,你究竟置我于何地?
聂清然只觉得无比苍凉,明明想哭,却流不出半滴泪水。
“夫人?你怎么来了,为何在帐外不进去?侯爷在大帐里呢。”恰巧路过的莫言悔见抬头望天的她,好心出言提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