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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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厅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濮家的主人濮淳夫妇。濮淳这会儿实在是不好过。头晕的厉害,浑身乏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躺在长沙发里,喘着粗气,恶心一阵接一阵的,就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晨旭这会儿不会回来吧?”濮淳担忧的问。这句话他问了多少遍了,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不会不会。”濮太太安抚着。她就在丈夫的身边,一只手在濮淳的额头上温柔的按摩着。濮淳的问题问了多少遍,她的安抚就回应了多少遍。相依相伴了几十年,她知道丈夫在担心什么。濮太太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又接着说:“现在刚十一点,晨旭还在厂子里上班呢。再说,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晨旭这会儿就是想回来也会不来不是。”

“那就好。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种样子。”濮淳叹息了一下,轻轻的说。

“我知道,你是怕他担心。”濮太太了解的说。

“晨旭是个好孩子,什么事都想着咱们,什么事都念着咱们。虽不是咱们亲生的,但是比亲生的做的都要好上几百倍,亲生的都未必做得这般好。我感谢老天,感谢老天赐给咱们这么好的儿子。我感恩啊!”

濮太太点着头,没有开口讲话,眼睛里闪着点点泪花。濮淳歇了一会儿,又说:

“晨旭的身世咱们一直隐瞒着,是咱们自私。但是纹竹,我是真怕啊,怕晨旭知道了真相离开咱们。年岁越大就越害怕,越是害怕,就越不敢说。”

“我懂我懂。”濮太太点着头说。

“我常想,晨旭结了婚有了孩子就好了。那样就算他知道了真相,有了牵绊他也就不会轻易的离开了。”濮淳幻想着。

“自从知道了小五子的病情你就变得悲观了,他的离世让你更加的胆怯。你总是说你的症状跟小五子的很相似,可是我怎么看怎么不一样。我们还是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怎样我们心里也就有了底,总比现在胡思乱想的好。我知道你是在担心钱,你想把那些钱留下给晨旭结婚用。但是身体也不能拖,小病拖成大病越拖越糟糕。”濮太太劝解的。

“我无能,没给你们娘俩存下多少钱。再说,我也就是头晕而已。歇歇就好,以前不都是这样?再等等吧。”濮淳笑着说:“咱们都看的清楚,晨旭和净翘这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咱这没出息的儿子,每次见了净翘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听之翊讲,净晖和恬恬也在商量着婚事。我还正想着跟之翊说,净晖和恬恬,晨旭和净翘,一起办了算了。晨旭结了婚,我的心也就彻底的踏实了。那时候我就听你的,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濮淳夫妇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濮晨旭再没有听进去一个字。他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外,轻轻地合上了院门。他背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任由雨滴疯狂的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和他的思想一样苍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一层又一层的围裹着他,让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向左,还是该向右。

“晨旭虽不是咱们亲生的”这几个字,就像一团熊熊烈火燃烧在他的内心深处。烧的他痛楚,烧的他颓然。直到“方净翘”三个字闪进了他的脑海,这个名字就像一缕光亮让他看到了前方的路。濮晨旭向左一转,动作太猛了,一阵天旋地转袭击了他,站立不稳,栽倒下去。他的头很沉,意识很模糊。但是他没有昏厥过去,身体硬挺着站起来,向前跑去。

站在客厅的中央,楚垚男新奇的打量着这间小客厅。还真是一间小客厅,和上海那幢三层别墅的豪华客厅相比,这间客厅小的陈旧,小的可怜;和绿幽园里“寂寞庭轩”的华丽客厅相比,这间客厅小的粗糙,小的无光。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无法用“美”,用“精致”来形容。可是,站在这里,楚垚男嗅到的是一股特别的味道,这种味道有点陌生,有点舒服。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极其难受。楚垚男顺手脱掉身上的那件白体恤,用力的把水拧干。这时,方净翘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和一件干净的体恤衫。赤着上身的楚垚男让她瞬间双脸烫红。她“啊”的一声,赶紧别过了身。顿了一会儿,她背扬着胳膊说:

“这是毛巾和衣服,你赶紧擦干了换上吧。T恤是我二哥方净晖的。虽然是旧的,但是这会儿是干净的,你就先将就着穿吧。”

楚垚男没有动,眼睛定在了方净翘的身上。长长地黑发一缕一缕的粘在脖颈和后背上,淌水的衣服不留一点儿空隙的贴在身上。轮廓毕现,说不上旖旎春光,倒也婀娜有致。风华绝代、华美艳丽、气质高雅、弱柳扶风……楚垚男自认为有水准,有秀色的女孩,他见的也多不胜举。可是这时的方净翘如一株细雨中的水仙,清丽无比。见惯了她的俏笑伶俐,如此温婉娇柔的一面竟是如此的动人。楚垚男,看得有点恍惚,看得有点动情。

许久不见动静的方净翘眉头微纵,转过头一探究竟。盯着自己呆若木鸡的楚垚男让她甚是不解。方净翘低头一览,恍然大悟。她转身想逃,却被楚垚男一把拉了回来。

方净翘被楚垚男,男性的,有力的胳膊圈禁着,不能动弹,不能呼吸。在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楚垚男的嘴唇低了下来,紧紧地,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唇上。带着滚烫,带着炙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方净翘的心狂跳不已,脑子里一阵晕眩。但是,这一切只是一刹那间的感觉,她的意识很快回醒。这个男孩不是濮晨旭,他不该这么做,他不能这么做,她也不允许他这么做。方净翘挣扎着向外推他。只是两只胳膊被楚垚男圈的太牢太死,她竟然施不出半点力气。她愤怒的用力咬他,楚垚男的嘴唇才被迫离开。楚垚男舔了舔有些生疼的嘴唇,笑着问:

“咬人的动作挺熟练地,你的心上人是不是经常被你咬啊?”

“要你管,快放开。”方净翘咬着牙说。

“如果我不放呢?”楚垚男嬉皮的。“喂,你的心上人吻过你几次?我和他谁棒?”

“既然知道我有心上人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方净翘停止了无力的挣扎。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问:“看着别人被你欺负,你心里是不是很爽快?”

楚垚男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垚男放开了自己的胳膊。

得到解放的方净翘向后退了一步。幽幽的说: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楚爷爷出口相求,我是死都不会答应做你的向导的。因为我有点怕你,更怕和你单独相处。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因何而生,但是这种感觉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说:“我的心上人吻过我三次,每一次他都温柔似水。让我舒服,让我安心。我不知道你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对我做这些,老实讲,我也并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不,我求你,以后不要这样行吗?”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楚垚男不假思索的问。

“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心里只有濮晨旭。”方净翘也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

濮晨旭站在大门外很久了,所有的一切都映入了他的眼帘。雨声淹没了客厅里的声音,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可是两人的拥抱亲吻他看的真真切切。如果说,身世之谜对他是个打击的话,那么方家客厅里的一幕该是对他的摧毁了。他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怎样跨上车子的。只见摩托车的前轮一扬,车子像流星一样划了出去。一阵急雨伴着一阵秋风飘然而下,冲掉了车轮的痕迹,飘飞了忧伤的空气。雨,继续下着;风,继续吹着。小巷里,没有一丝的改变,没有一丝的陌生。好像一切如故,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天空成了一片昏暗,阴云密布,空气窒闷。一片片黑色的,厚重的云层,像台风里的海浪,怒吼着,翻滚着。狂风使树枝扭曲,让树叶飞舞。枝干与枝干彼此缠绕在一起,在风雨中喘息,在风雨中挣扎。

摩托车在柏油路上疾驰,在风雨里飘摇。濮晨旭没有目的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自己又能去哪。雨水的浇灌让他冰冷而颤抖,握着车把的双手渐渐失去了力量,难以控制。驾车的身体摇摇欲坠,脑海混混沌沌,眼睛模模糊糊,思想意识就如被风吹散的雨帘,再也聚不到一起。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一道他似乎熟悉的光,车子向着那道光歪歪斜斜的驶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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