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我壮了壮胆子问。
“嘘!”突然从石狮子后面窜出一个人影,仔细一瞧,原来是小豆子。
“什么事?”我说罢便假装往里走。
“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吗?”小豆子嬉皮笑脸的哄我“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快说,什么事?”
“松子托我带张纸条给你。”说着往我手里塞。
“松子?会是什么事?”
“我不识字,她也没跟我说,只让我亲自给你,别让人发现。”说罢他四下打量,确认无人之后便走了。
我看他的样子鬼鬼祟祟,大有可疑,却没细想,忙打开纸条来看,上面写了,“浮碧停,速来!”落款,“松子!”
心想她这样晚又是偷偷找我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幸好娘娘那里今晚不用我守夜。于是我立刻回了房,穿戴好来,携了宫灯正要出门,吹蜡烛时烛光一照,正巧射着了梳妆台上那面黄铜镜子,灰暗的烛光下,镜子里我脸上的那道疤痕竟然那样刺眼醒目,我又想起皇后下午的那句话,顿时心里恨起来,恨它这样丑陋的印在了我的脸上。
铜镜旁边放了一块白色的丝绸锦帕,那是惠妃娘娘赏给我的料子,是难得的好东西,制了一身衣裳,剩下些不舍得丢弃了,拿着做块锦帕,打算送给松子的,我特地在锦帕的左下角细细的绣了双飞蝶,只那蝶还未绣完只绣了一半。
我随手抓起来蒙在了脸上。
此时的宫苑只剩下深深两个字,夜过半饷,大部分的灯已经按规矩熄了,我只能借着手中的宫灯看近前的路,因着月光不是很明亮,走起来不大顺便。
一路无人,只有些个守夜的,已经熬不住或躺或靠的睡着了。
因是春天,正当转暖的时节,随过之处,花香四溢,时不时有草虫儿的声音由花木丛灌里发出,一不小心还会惊醒一片萤火虫,莹莹轻闪,晃若漫天星灯。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进了御花园,远远的我就瞧见浮碧停下的湖面上有不少萤火虫正自飞舞,借着那微弱的光隐隐看见亭里站了一个人影,也看不大清,我正猜是松子,因怕人发觉,忙吹了灯往前赶去。
谁知那人却吟起诗来,“人道海水深,不低相思半。。。多情却总似无情。。。”
说的都是些散碎的古句,我也不大能够明白,但听那声音,分明是皇上。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忙寻了一处花丛欲躲起来,谁知那花丛只轻轻一碰,顿时惊起无数萤蝶,漫天翩飞。
“是谁?”皇上见景厉声问来。他的声音十分淳厚,这样的语调说来不觉添了几分君威之颜,更显动人。
我心知躲不过了,只好站了出来,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你这么晚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缓下来。
“皇上不也是一个人吗?”平时我与惠妃这样说话随意惯了,我竟然就这样随口答了,话一出口,我心里担心死定了。
“朕先问你,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不料他没有生气反笑道。
“奴婢久居宫中,常常挂念家人,可是我又不能去见他们,每当我非常非常想念的时候就会一个人道这御花园走走,因为这里可以看得到家里方向的天空,晚上可以看见家里方向的星星,我总想,当我看这片天的时候我家里的人也一定正在看这片天空,这样,我就像和他们在一起了一样。”我说。当然,我不能明说松子的事。
“这倒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挂念的人。”皇上微微笑道,他口气平和,倒无半分高高在上的感觉。
“皇上也有自己挂念的人吗?”我问。见他这样我心里也平和下来。
“是!”他笑了笑,似在想些什么,然后又说,“朕在想。。。”他顿了顿,“朕想念的人已经无法和我看同一片天空,同一片星辰了。”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说着,眼神延伸到浩瀚的天际。
“能够被皇上这样挂念,那个人就算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是非常幸福的,不知道皇上挂念的人是谁?”
“是皇阿玛,他是朕非常挂念的亲人,所以我在想他。”他说完突然呆看了我一下,笑道“刚一见你,还以为是哪里飘来的仙女呢。”
“啊。。”他突然这样说,我心里一惊,竟然矛盾起来,七上八下,脑子也变笨了,不知道说什么。
见我这样,他立刻打趣说道,“看你周围,都是花蝶萤火,不是天上的仙女,也像极了地上的花神。”
“奴婢哪里陪得上花神。。。”说罢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心里生自己的气,一紧张就变的笨嘴笨脑。
“上前来,和朕说会儿话。”他似乎颇有兴致,让我上前。
“是!”我于是走上前去,只敢远远的站着,不敢与他靠近,他却道,“过来一些,害怕什么,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在乎礼仪尊卑。”
于是我又向他靠近些,这会子我离他真真的是非常近了。
月光微亮,照着那平静的湖面,水仙散发着独有的香味,有几只萤火在水面上轻舞,我借着那微弱的光看着他的侧脸。他望向远方,从我的角度,刚好和天上的月映衬在了一起,显得那样清俊明朗。
我偷偷看他,似有几分痴意,良久没有说话。
那么一会儿,忧郁又浮上了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那几欲望穿的眼神深深的扎进了远方,似要把湖那边的一重一重沉厚的宫墙都穿透过去,去那遥远的未知的地方。
突然,第一次在雪中看见他的情景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那种神情与此时眼前的他混为一体,使我分不清过去与现在。
我立刻醒了醒对自己说,你在想什么,就算你用偶然的方式遇见他一万次他也未必会记得一次,过了今夜,他若再遇见,也不会记得是我,宫里每天来往的宫女那么多,我只是万千之一,他怎么会记得谁是谁呢,在他眼里,我即是和其它任何一位宫女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的,今夜他也不是针对我,若是换了其它人,他也是一样的吧。不过能够这样看他,我已经非常满足了,能够和他说话,我也很满足。再说,他是九五之尊,而我只是一介蚁婢,怎么能够相提并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