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她的手一抖,原本拎在她手里的粉色灯笼忽然燃烧,火光映衬着她那张绝美的脸,却是显得愈发鬼魅。
终于,火光燃尽,御书房里再度恢复了阴暗。
“母妃,真的是你吗?”
夜挲铧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勒着我的腰,像是要折断我的腰肢一般。
他的声音依旧颤抖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只是他的话语中,更多的是欣喜,却也带着一丝畏惧。
“母妃,孩儿知道错了,现在孩儿已经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几乎是在呓语,夜挲铧喃喃地说道,声音很轻,像是夏虫轻鸣,但是坐在他怀里的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很是自责,很是痛苦,像是在辛苦地挣扎着。
回过头看着夜挲铧,只见他满面的悲戚,带着些许复杂的神色,似是后悔,似是心疼,似是欣慰,也似是安稳。
“夙钺,她不是萧王贵妃!”
我反过身子,双手环住夜挲铧的脖子,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道,想要安抚他的情绪,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如此悲伤的模样。
“不是吗?”
夜挲铧抬头望着我,又偏过视线去看着站在御书房正中面无表情、一语不吭的镶玉麽麽,眼神疑惑而又迷茫,像是一个迷失在了茫茫人海中的小孩子,遍寻不着自己的双亲,只得以一双害怕而又迷茫的眼睛四处望着,寻求可能会有的帮助。
“民女当然不是王上的母妃!”
悠悠然,镶玉麽麽开口缓缓地说道,清脆宁静的声音,好似清新山林中里一只啼声婉转的青鸟儿,动听而又清新。
“镶玉麽麽,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来到王城?”
眼神随着夜挲铧的目光挪到镶玉麽麽的脸上,但是细看之下,却察觉到,镶玉麽麽和夜挲铧的眉眼,竟然有几分相像之处。
特别是那双眼眸,好似天上的辰星入坠一般。
最开始见到镶玉麽麽的时候,因为她没有蒙面,一张脸都呈现在我面前,我因为被她绝美的姿色所吸引,因此没有单独注意到她的那双眸子。但是此刻却是愈看愈觉得他们的相似之处。
难道,镶玉麽麽真的和夜挲铧有着什么关系吗?不然,夜挲铧为何会认为镶玉麽麽是他的母妃呢?
镶玉麽麽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默然地盯着夜挲铧。
“你……真的不是母妃?”
夜挲铧再次询问道,话语里尽是不敢相信。
“湖镶千片玉,月洒一川银!”
镶玉麽麽淡淡地说道,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渐渐漾出水色,波光潋滟,楚楚可怜。
夜挲铧的身子却是再度变得僵硬。
“你……”
“没错!王上,民女便是萧镶玉,王上母妃的同胞姐姐!”
我的身子也是猛然一颤。
从来未曾听闻,萧王贵妃有着同胞姐姐啊!
“你是朕的姨娘?”
夜挲铧皱紧了眉头,有些犹豫,但是却依旧问道,话语里的肯定却是多过了询问。
“你所说的对子,母妃也曾提及过,只是没有想到……”
镶玉麽麽默默地望着夜挲铧,唇畔缓缓地漾出一朵笑花,妩媚而又娇艳,无声地绽放着,却带着浓浓的悲伤和无奈。
望着她脸上无奈的笑容,我的心头猛地一惊,联想到夜甯熙和爹爹曾经所提及的那些话,忽然有股不好的感觉从心头滑过。
“王上,民女今日前来,是想给您讲一个小故事的,不知道王上可有兴趣一闻?”
镶玉麽麽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阴暗,低下了头,露出滑嫩洁白的脖子,幽雅地好似一只高贵的仙鹤。
夜挲铧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舒了口气,但是却又有些失落。
“姨娘请讲!”
“王上……”
我想要阻止,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每个人,都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世,不是吗?
“恩?”
夜挲铧垂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浅笑着,却是摇了摇头。
该来的终究回来,避不开,闪躲不了。
“很久很久以前,江南有一家富商,生下了两个女儿,一对胞胎。原本一家人都在幸福的生活着,不料……富商出去贩卖货物,在帝京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小孩而扰了圣驾,结果被那些侍卫乱棍打死……”
镶玉麽麽的声音悲伤而又沉重,如呜咽的泉水,沉闷地敲打着巨石。
我和夜挲铧相视一眼,却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任由她说着。
“富商过世之后,他的家产全部被他的弟弟夺。富商的妻子伤心欲绝,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去世了。而她的大女儿,为了安葬她,被迫沦入风尘。而那个小女儿,却是恨极了当时的王上,终于趁机入了宫做宫女,而后得到了王上的宠爱!”
镶玉麽麽沉默了半晌,低下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从她绝世容颜上飘落而下,像是一颗陨落的星星。
而我,听着她的话语,心底不安的阴影扩散地更加大了。
这个故事……
说的,是她们的故事吗?
“直到有一天……那个姐姐遇到了一个很好心的男人,并且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兴奋的姐姐连忙送消息给了已经做了贵妃的妹妹……当夜,那妹妹便派人将姐姐接入了宫中……原来,那妹妹竟然和姐姐同时怀孕了……她发誓要产下龙子……那一天,生产的时候……妹妹生下来的小公主一命呜呼了……于是……她便派人抢走了姐姐产下的孩子……”
镶玉麽麽已经开始呜咽了,话语哽咽着,声音悲戚。
夜挲铧却依旧皱着眉,沉默不语。
镶玉麽麽吸了吸鼻子,缓缓地举起手擦拭去了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
“那个姐姐伤心地离开了,回到江南,可是……她的那个良人,却因为遍寻她不着而病重,临死前只盼望着见自己的孩儿一面……那妹妹知晓了姐姐的境遇,愈发地难过……加上后来爱上了那个害死了她父亲的王上……终于郁郁寡欢,最后竟然去了……”
镶玉麽麽蹲下了身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低声抽噎着,像是无比的痛苦和自责。
而夜挲铧,却是惨白了一张脸,不敢相信地望着镶玉麽麽。
“你说的,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
夜挲铧的手无力地从我的腰际垂下,咬紧了唇,低声喃喃地说道。
“怎么可能?母妃逝世,是因为我暴露了自己的才学,使得父王无限的宠爱她,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嫉妒母妃,每日嘲讽母妃……母妃承受不住,才会郁郁寡欢而逝的……她临终前所说,一切都是我……不是因为她自责对不起你……是怪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却将她陷入了那样的场境……”
夜挲铧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镶玉麽麽,口里念叨着。
听到他的这番话,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将萧王贵妃的死都归咎于自己。
难怪他都不敢去祭拜萧王贵妃。
难怪在萧王贵妃忌日的时候,他是那般脆弱。
那个时候他才那么小,却要承担着一切……
我从夜挲铧的怀里下来,站起来,轻轻地抱着他的脖子,让他安心地靠在我的怀抱里,想要安抚着他。
“镶玉麽麽,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帮助夜甯熙?他的财富……应该来自于你吧?或者,是来自于你的叔叔?”
我的话音才落地,御书房的门却再次被推开了,打断了镶玉麽麽准备回答的话语。
“王上,这是纳木公公吩咐奴才给您的药……”
那个公公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转身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在经过镶玉麽麽身边的时候,脚步却是忽然一顿,脸上闪过一个探寻的神色,但是由于御书房之内很阴暗,隔得又有点儿远,我只是模糊地看了个大概。
是那个差点儿害我摔倒的小太监。
那带着些许熟悉的感觉再次蔓延。
我蹙起眉头,想了又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他缓缓地走近,手里托着金丝镶嵌的托盘。
走到御案旁,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置御案之上。
却在扬手的那一刹那。
镶玉麽麽发出一声尖叫。
一道耀眼的银光滑过我的眼前。
夜挲铧背对着他,靠在我的怀抱里。
却是将命门敞开对着他。
他手里的匕首竟是那么耀眼。
“夜甯熙,不要……”
他的那张薄唇紧紧地抿起,终于意识到了他到底是谁,我慌忙大喊一声。
他的手一怔。
屋外的侍卫却因为听到了镶玉麽麽的尖叫而闯了进来。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夜挲铧也回过神,从我怀里抬起头,站了起来,将我挡在了身后,护着我,防备地盯着他。
“夜挲铧,现在你知道了,王位应该是我的,而不是你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姓夜!”
夜甯熙晃着手里的匕首,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欲前来的侍卫,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在场所有的人听见。
那些侍卫自是也听见了。
素来只认为姓夜的人才能够主管夜栾天朝,夜甯熙的一番话,无疑使得众人开始犹豫猜忌夜挲铧。
“朕现在才是王上!”
夜挲铧缓缓地说道,眼神却依旧落在了被侍卫包围的镶玉麽麽的身上。
他的心底,恐怕终究是动摇了吧?
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样的对子,一样的故事,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破绽……
“是吗?当年之事,父王也是知道的,不然,凭借父王爱才之心,为何没有册封有‘神童’之称的你?你的生父忌日已经快要临近,你不想去祭拜他吗?”
夜甯熙挑衅地望着夜挲铧,眼神却是望向了从夜挲铧身后闪出的我的身上。
我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撕破他脸上虚假的皮相,让人看到他丑陋的面目。
“公子,你不是说不会为难他的吗?”
镶玉麽麽柔柔地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过来。
他们之间,果真是有协议在的。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了解夜甯熙。
“镶玉麽麽,本王子只是想要,得到属于本王的东西,还有属于本王的女人!”
夜甯熙的声音变得很绝,眼神凌厉,但是飘向我的时候,却忽然间又变得暧昧。
夜挲铧只是回过头,对我淡淡的一笑。
眼底竟是相信,没有丝毫的怀疑。
夜甯熙一见,脸色立刻变得阴鸷,像是屋外的天气那般。
“来人,给我将夜挲铧和萝蔓珠抓起来!”
夜甯熙阴森地吼道,大手一挥,从门窗之处,竟然飞入众多的侍卫,层层环绕着我们,面无表情。
“公子……”
镶玉麽麽惊呼道,面色沧然。
“将夜挲铧送回卧龙宫,萝蔓珠遣回洛萦宫……”
夜甯熙冷笑着望着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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