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风高气爽,日光灿烂。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霸州驿站里面忙忙碌碌,准备洗漱用水,烧火做饭,叮叮当当,外间有洒扫的仆人扑拉扑拉的扫着地。平日里的驿站其实没有这么忙碌,最近是因为有京都的官员入住在此,官府那边临时征用了这么些人来伺候。
东南角偏僻的一间房子里,两个男子已经穿戴好官差的衣服,他们不过是小小的官差,在京都大官的面前也就只能住在这样的角落里。但是地方虽然偏僻,招待还是很周到的。两个官差收拾好东西用罢饭很是心满意足,喝了杯热茶就准备出去了。
配上短刀拿好文书,二人说说笑笑向驿站的一个角落走去。
那是驿站配备的一个小小的牢房的所在。
日光大亮,原本在外打瞌睡的值守的人已经回去休息了,此时在外面的是一个胖妇人,正坐在矮凳上一面晃着腿一面磕着瓜子,嘴里还哼哼着小曲儿,很是自在。
妇人是临时被抽派来的。平日里哪有这样的好事,只是坐在这里看着一个落了锁的门,什么事也不用干,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妇人的心情很好。
听到响声妇人看过去,蹭的就站了起来,一面又忙将嘴里的瓜子片吐掉,一面将剩下的瓜子装在了腰上的荷包里。
脚步声近,说话声更浓,妇人识得这个声音,再说这个时候来这里的也就只有他们了。若真是送饭的过来,不会这么热闹。
“差爷。”妇人脸上堆着笑喊道。
正在说笑的两个人便停下了说笑。大家其实谁也不比谁尊贵,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大嫂子。”两个人也打着招呼,“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妇人嗨了声,“在这里能有什么事啊。两位差爷放心就是了。”
是啊,一路上也没什么事。他们过来不过是例行罢了。一路上好吃好喝好伺候的,就算是到了那个地方,以他们所见到的那几个的实力也不可能让她吃多大的苦头。最大的苦头不过是经过这些大的州城的时候必须要盖文书,而她就必须住在驿站的牢房里。
驿站的牢房当然比不上那些人安排的任何一个小客栈,哪怕是再偏僻的也比不上。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沿路都打探好了安排的。现在想想昨天那道老鸭汤还真是美味啊。
其中一个官差咂咂嘴,收回遐思。上前一步,从窗户那边探头向里看进去。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角落里面有干草堆,草堆上一个妇人略有些蜷缩,面容沉静的安睡着。
“睡的倒挺香。”官差摇头笑着说道,从台阶上走下来。
“还在睡啊?这都什么时间了?”另一个官差听了忍不住看了看高升的太阳,又向牢房的方向瞅了瞅。“吃过了饭睡的?”他问道。
妇人切了声,“哪有。官老爷们还都是刚用过了饭的,她这种,怎么也得再等等,不过,应该就快了。”
“早吃晚吃又饿不死。”起先的那个官差拉了问话的官差一把,“走吧,在这里咱还担心大嫂子他们不给她饭吃吗?快点去衙门,早点办完事情早点上路。”
早点离开这里,跟那几个人汇合。这驿站里虽然也是好菜好饭,可还是比不上那些人安排的。
不知道中午安排的是什么饭菜。
想到这里,虽然是刚吃过饭,但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以前她可没睡到这个时候过啊。”那个官差还是不放心。“别是病了,打开门看看吧。”他说道。
另一个便皱眉。不就是偶尔晚起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看看就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吧。”他说道。
正要跟看门的妇人说开门,那边又来一人,人还没到跟前就先听到了声音。“宋大嫂子,我来送饭了。等久了吧。哎呀,今天实在是太忙了,真是对不住啊。”声音里带着笑意。
来人拎着一个食盒,笑意盈盈,从拐角处转过来,一看这边站着的人又笑道:“哎哟,都在啊——”说着人便已经到了跟前,冲两个官差行礼,“两位官爷,今早的饭用的可还合口味?”
这是厨房那边的一个厨娘。
“挺好的挺好的。咱们驿站的大厨跟大酒楼里的手艺也不差。”一个官差笑着答谢说道。
厨娘笑着打开了食盒,将上面的一碟小菜一碗粥一个白面馒头和筷子端出来递给看门的妇人,又打开底下一层,却只是一碗白粥和一个窝窝头。
这差别,可真够大的。
官差摸着下巴想到。
当然,这个差别说的并不是跟看门的妇人相比,而是跟他们这些日子在外吃的相比。
官差甚至在想那个妇人能不能吃下这些东西。扬州苏家那可是首富,平日里定然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虽然住了几天牢,可是之后的这些日子可是没怎么受罪啊。就算是之前的驿站里,吃的也是白面馒头。
但,谁让这里是霸州呢,穷乡僻壤缺粮食,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苏夫人估计这辈子还没吃过窝窝头吧。
思想间,看门的妇人已经取过了腰上的钥匙,打开了门,两个差官便也紧跟着进去了。
“唉,吃饭啦!”妇人高声喊道。
然而躺在干草堆上的人却是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睡这么死?”妇人嘀咕着便又高喊了声吃饭了,但是却仍旧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妇人和厨娘面面相觑看向已经走过去的两个差官,其中一个蹲下身子推了推躺着的人,两个人便也凑上去看。
该不会真的病了吧?
躺着的人仍旧是一动不动,两个差官变了脸色,看苏夫人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病了呀,神情轻松愉悦,就好似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一般。纵然是躺在这样的地方,头发却也是丝毫未乱,衣服虽然只是囚服,却丝毫不能掩盖她曾经是大家主妇的气度。
怎么回事?
官差伸出手放在了苏夫人的额头,皱眉:“怎么这么......”
“烫吗?”看门的妇人高声接过去,大街上的说书人经常说的碰到生病什么的就是发烫发烧。“是发烧了吧?”但是她此时已经看清了苏夫人的脸色,“一点也不红啊。”
当然不会红。官差收回手,皱着眉头不解,“不是烫,是凉。”
凉?那是什么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