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管家看了眼刚才说话的那人,擦去嘴角的血渍,佝偻的身形渐渐笔直,视线扫过在场的诸人,对还在扶着他的人微微点头嘴角似有一抹苦笑,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方才那个人说的没错,不论老爷是不是被冤枉的,苏家估计都逃不掉要被抄家灭门的危险了。
当真是天要灭苏家吗?
不,姑娘说过的,是有人恶意在针对苏家而已。只是,他们猜到了背后的人是想染指苏家,却没想到......老爷居然就这样含冤而死......管家鼻头酸涩,眼眶湿润。
在官家传来消息之前,他们必须要做些事情才行。
老爷......老爷......
管家心中喃喃,纵然忧伤无可自拔,也不能辜负老爷的信任。
生意啊......老爷这个时候惦记的肯定不是生意啊......管家的眼睛看了看后宅的方向,最重要的,应该是那里的两个人的安危啊。
管家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哀伤沉思到威严与郑重。
“韩老板——”管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依照规矩,你此种行径当属违约。苏家不找你索赔就罢了,竟然还敢说要定钱!”
那人一瞪眼,“这!你这是什么话!苏家已经倒大霉了,怎么,还想拉上我们不成?我可不认!”
“韩老板大概忘了自己是怎么发家的了——”管家踱步到那人身侧,声调拉长。“当初你经营不当,眼看就要关门大吉,是老爷,是他,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资助你,给你提供金钱,又为你出谋划策帮你解决困局!如今,你竟然忘恩负义!”管家咬牙切齿,恨恨不平!
那人满面通红,犹自狡辩:“是,我承认苏老爷他帮过我,可是,我也没有眼睁睁看着你们苏府有难处不是!”抖了抖手里的几张纸,“但是,我是小门小户的,这些钱要是万一就这么搭进去了,我一年也赚不回来啊。再说了,诸位,苏老爷惹上的是什么事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如今已经伏法了,总不能让咱们无缘无故跟着受冤屈吧!再说了,苏老爷不是被人称作大善人吗?大善人怎么舍得让我们这些人跟着受罪不是?”
这话说的,初始还算是个人,越说倒越像是个畜生!管家心中一阵恶心。
这样的人,想就这样溜走,怎么可能!拿钱,门都没有!
虽然,这钱可能会不再属于苏家......
管家看着那人直笑,苍凉的笑,可悲的笑,鄙夷的笑......
那人被管家笑的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但是想到那些钱,还是站住了脚:“刘管家,你说说你图什么呢?这苏家马上就要倒了,你就算是替苏家守住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早晚还不是充没官府?听我说,就按照我说的,把定钱还给我们,我们虽然不会帮苏家,但是我们保证,绝对不给苏家添乱的!”那人举起手发誓。
“是啊,刘管家。现在苏府上下忍心肯定是乱做一团了。你何必呢?”有人也忍不住上前说道。
于是人群中不断有人附和着劝。毕竟都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帮人也是帮自己。
那笔银钱真的是不小。但是苏府采买的货物还在路上,新一批采买的人也在早上出发了。若真是将所有的银钱退还,也同样少不得一番骚乱!
管家的表情终于有一些犹豫了,有人满怀希望的继续劝,只要能说动管家,怎么保证都没有问题。
管家终于开口:“此事颇大,我终究只是苏家的下人,这件事必须回禀夫人之后才能决定。诸位请先回去,明日我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这不好吧,大管家!这件事可是急事!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夫人什么时候答应了我们什么时候走。”那位韩老板说道。
管家一个眼刀看过去,如果眼神能杀人,真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我家主人遇难的消息刚刚传来,夫人和姑娘如今状况如何尚且不明——你们,就这么急着将人给逼死吗!”一甩衣袖,“若论麻烦,我们苏家何时怕过麻烦!要么你们就等明天,要么,咱们这官司就慢慢的来!”
有人恨恨的拽了韩老板一下。这家伙实在是太心急了!这不给大家伙添乱吗?
“大管家见谅,这家伙说话可不代表大家,我们听大管家你的意思。我们这便回去,夫人和苏姑娘若是醒来,还请大管家代我们问好。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拜访!”
“不送!”管家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这些人,再也不需要自己同他们虚与委蛇,还客气什么?明天一早过来?不过还是不放心罢了。
而那群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三五成群的结伴向苏府外走去。只是,一个个表情凝重。虽然是第二天就过来,但是,究竟会不会答应,能不能拿到,这还是个问题。大家互相道别上车,有人归家,有人去自己的铺子,有人去找自己相熟的人。
后宅里纷乱一片,苏家母女如今都被安置在了海棠苑,下人们将西侧的厢房收拾出来,苏映雪此时正躺在里面。面色苍白,双眉紧锁,小脸也皱在一起。即使是晕倒了,那巨大的痛楚也还是呈现出来。
身边围坐着的彩云迎春,听到消息的雨晴文心秀莲,一个个的全无主意,拿帕子擦着眼泪看大夫正在为苏映雪施针。
大夫的手捻着银针,松手,看向苏映雪。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儿。
苏映雪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皱,身子突然一抖,头一歪,身子紧跟着侧过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惊呼上前,一阵手忙脚乱......
大夫松了一口气,看着众人将苏映雪重新放平,伸手拔针。
苏映雪睁开眼睛,心口的堵塞之感消除,却是觉得整个人虚弱无力。这是怎么回事?她迷茫起来。眼睛在屋子里众人的脸上逡巡。
“姑娘,你可醒了......”彩云哑着嗓子哭道。后面的人也都纷纷问好。
“姑娘,你可觉得好受些?要不要喝点水?”
苏映雪闭上眼睛,头上似有千斤重,又似乎被人砸中脑袋一般疼痛......
爹——
泪水骤然而落,打湿枕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