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赶过来的时候，苏映雪仍在同拿些妇人解释着什么。

燕儿中规中矩的跟在李寿的身后，双手在身前交握，双眼目视前方，微笑着走了过来。期待着苏映雪能够看到此时她头发已经梳理好了，手和脸都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了。可是，未能如愿。

“原来是你啊，公子！”李寿穿着短打扮，身上有些灰土和碎叶子，看样子刚才是在后院里忙着呢。只是并未看见同他一起表演杂耍的那几个男子。

苏映雪只看了他身后一眼，见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李寿身上。

苏映雪笑道：“打扰你了，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不知你可有时间吗？”

李寿看了看身后道：“公子要是不嫌弃我们这里简陋，就请进来喝杯粗茶吧。”一边看向刚才那领头的妇人，交代上茶。

几个妇人慌忙的进了正房里面，听得里面好一阵忙乱之后，李寿才讪笑着请苏映雪进去了。

房屋实在是破败不堪，说是三间正房，但实际上却是打通了的，两边各拉了一根绳子，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破布缝补而成的破门帘，苏映雪进来时从缝隙里看见里面堆叠着的破旧的被褥。

“我们这里简陋了些，公子莫要见怪。”李寿将最好的一把椅子往苏映雪那里挪了挪，请她坐下。另一把好些的给了江月，自己则是坐在了一个缺了一块板子的四脚凳上。

苏映雪笑着说无妨，做了下来。

年长的妇人拎着一个破水壶进来了，左手端着三个有些缺口的碗。苏映雪笑道：“这位婶子不要忙了，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那妇人却只当是富家公子嫌弃这些东西不好，礼貌的笑了一下，仍旧将茶倒好了，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只是苏映雪和江月的茶碗里飘着零星几点茶叶末，而李寿的只是白茶罢了。

待那妇人退了出去，苏映雪直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想必你已经清楚了。”

苏映雪说的是佟叔已经跟他说的那些事情，李寿听了点点头。

“实不相瞒，公子，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见到了。我们这几户人家挤在这个小院子里，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可，若是我自己离开了这个地方，我那几个兄弟还有院子里的这些人是没法生活下去的。”

一个院子里全是妇人和孩子，到眼下为止能见到的正常的男人，也只有眼前一个了。

李寿叹息一声道：“我知道公子给我开的工钱比其他地方的不知高出多少，可是，我若是离开了，我那几个，那几个，”李寿实在是说不出那两个字，“他们几个，是不会自己讨生活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了废人。有我跟着，还能教他们一些东西，只要时间足够长久，他们早晚会学会自己谋生的。只是眼下却还未到时机。”

听李寿说他是为了教那几个人谋生的手段，苏映雪心里更放心了。

“原来你同我想到一起去了。”苏映雪笑了。

李寿惊愕的抬头。

想到一起去了？什么，什么意思？

“我原以为你是想要独自养活这一大家的人，我来这里便是想要你同你商量你那几个兄弟的事情。既然你也想让他们学些谋生的手段，为什么不找个更好的更合适他们的呢？”

更好的，更合适他们的？李寿苦笑一下，他们那样的状态，哪里有人肯接受他们做学徒啊。若不是自己少时曾同人学了这杂耍，只怕此时他们早就饿死了。

苏映雪看出了这个意思。“我原看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竟糊涂了？我此来的目的，你既然已经知道，且我有心让你在身边学着做事，你还怕将来没有你那几个兄弟的立足之地？”

李寿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映雪：“公子的意思是，也要让他们跟我一起？”

“是，也不是。”

李寿茫然了。什么是也不是？

“他们毕竟跟你不一样。”苏映雪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们既然能将杂耍这样危险的事情都能学好，那其他的技艺又岂能难倒他们？他们需要的不过是更加耐心的指导罢了。佟叔是怕我在他们身上耗费过长的时间，再说，又不是只有一个人那么简单，所以不敢轻易向你许诺。但是这事儿既然是我做了主的，你就无需忧心，尽可跟着佟掌柜学就是了。”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德啊！

李寿缓过神来，忙跪拜在地上，“公子大恩，小人纵是身死也无以为报。”

苏映雪忙起身搀扶，“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只要你肯学肯上进，帮我多赚些银子，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苏映雪半开着玩笑道。

李寿被苏映雪搀扶起来，忽然觉得数年来身上压着的那块大石着了地，便是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面上的笑容也少了方才的愁苦，而是充满了希望。

苏映雪又让他唤来了他那四个兄弟，同他们一一见了。那四人虽然是痴儿，可是除了反应比较迟钝，交流起来有些困难，行为略迟缓些，也并无太大的问题。只是，他们似乎是习惯了李寿在他们跟前，每一次说话时都要先看看李寿才可以。苏映雪心里大致有了底，便要起身告辞。

“这里是十两银子，你先拿去补贴家用吧。”苏映雪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李寿。

“这怎么能行？昨天公子已经付了不好钱给我们了，怎能再拿公子的钱？”李寿惶恐的拒绝。

苏映雪道：“昨天的是我们看你们表演该付的钱，至于这十两银子嘛，就当是你借的，回头从你工钱里扣。”苏映雪抿着嘴笑，将银子交到了李寿的手里。

李寿听到这么说，才将银子收了。

“那么，就这样说好了。你回头收拾下行礼，明日一早到客栈来找我们。至于你的这些亲人，你考虑考虑，等我们办事回来以后，你可以选择仍让她们住在这里，也可以选择让她们去凤城居住。若是搬家，你尽可放心，我会让人帮你的。也会帮你找好住处。”

李寿点头称是。

苏映雪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走出了这个破落的院子。刚出了院门，却见一人低着头从胡同那里正左右不停的晃动身形走来，及至近了，才看清面目。

“咦，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宝儿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