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儿该是也知道的,她有一天对我说:"相公,我们到其他地方去吧。到一个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地方。"
她是那般善解人意,善良得叫我每每都想哭。
我摇头说这里很好。我知道的,她对这个地方、还有她的妹妹都有深深的不舍。我怎能叫惠儿永远都见不了自己最疼惜的妹妹?
鸡鸣三声,我睁开了眼,手习惯性得伸向了内侧,却是空空如也。
我顿时慌了,赤脚一下子跳下了床:"惠儿!惠儿!"果然,那些美好的东西,都是梦境么?
"相公,我在这儿呢!"镜子前头的惠儿转过了头来。
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我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惠儿未梳的长发,我走过去,拿起梳子:"我帮你梳发吧。"
惠儿惊愕不已:"相公..."
我已然开始了手底下的工作。惠儿的头发如同绸缎一样顺滑,梳着发,我真切得感受到了惠儿就在我的身边。
透过镜子,我望见了她有些发红的眼圈:"惠儿,以后我天天帮你梳发吧。"
静了一会儿,我听见了她有些哽咽的声音:"好!"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照进了竹屋里来。我默默向天焰之神祈祷,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许来赎罪,这辈子暂且借给我,可好?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放火烧了很多冰原,所以这辈子才会处处碰到"冰山",结下不解的孽缘。
风城顾府的后花园里,有一天突然多了一个白袍的男孩子。他负手临风而立,很是老成。不似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还爱在泥里打滚的脏兮兮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云凛。那年,我四岁,云凛七岁。
娘亲告诉我,那是父亲好友的孩子。
我开开心心得蹦到他面前,非常友好得将我吃剩的奶酪递了过去,扬起了我自以为最是迷人的笑容:"你好!我请你吃东西!你跟我玩,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甚至脸色变都没有变,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就面瘫脸这个德行。
但是,当时,我肯定得看到了他眼里对那奶酪的嫌恶,以及对我似是望傻瓜一样的打量。
好吧,我承认,那块奶酪我已经舔过,湿哒哒的,是挺恶心的。但是,昨天我把这样的奶酪给了后院里的大黄狗吃,它不也吃得挺香?
还有,这孩子的面部表情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他那双眼珠子还在动,我会以为僵尸横行了。
我随手扔了奶酪,再扯起我的嘴角:"来!跟我学!要这样笑,才能得到别人的欢喜!"
他看着我,终于开了金口:"你的笑..."
好看吧!好看吧!我得意得想。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漂亮的小孩子,府里所有人都夸过我,甚至那些帮忙的婶婶们见到我都会狠狠得亲上一口,说我长大了,绝对是妖孽一枚。
我昂起了头,摆正了姿态,等着面前的孩子膜拜我。
"真欠扁!"正当我忘形之际,那破孩子居然接了这么一句。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我想,这孩子一定很讨厌我。我向来不爱热脸贴向别人的冷屁股。
于是,我耷拉着脑袋,准备撤。
突听那孩子在我背后问道:"你不是让我陪你玩吗?"
我愣了一下,大喜。这可是头一个愿意跟我一起玩耍的孩子!
因为家世,城里没有哪家的小孩子敢跟我结伴。就算弥勒佛城主家的小孙子,也被城主勒令只能对我恭恭敬敬。
我觉得那样子的孩子实在是无趣得很。他们也尽量避开我,耍玩从不带我。
我自然是识趣的人,也不去为难他们。没人跟我玩,我便跟后院的黄狗玩;没人跟我做游戏,我便自己左手跟右手斗。
而这回,竟出现了这么一个不一样的小孩,我心内又怎能不高兴?
整个下午,我玩得极其尽兴。
虽然这个孩子很奇怪,不爱说话,不爱笑,却是一个很好的玩伴跟听众。他听我胡说八道,他任我胡乱撒泼。
我折花,他便给我做了环儿玩;我爬树,他便在下头垫好松软的稻草;我打鸟,他便架起烤架给我煮鸟蛋。
我大笑着狂妄对他道:"虽然你顶着一张死人脸,不过看在你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就让你当我小弟好了。"
我明显得看到他的脸皮抽了几下,却依旧随便我叫嚣胡闹。
娘亲后来跟我讲,她第一次看我笑得那般开心、那般肆无忌惮。不是习惯性得扯起嘴角,而是那般清亮亮的笑容。
就因为他,小小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畅快之极。
我想,我该是个孤独的孩子,是云凛将我从那个孤独之境拉了出来。
那天傍晚,云霞布满了天际。云凛背起了累极的我,从花园里回我的房间。
我将脸儿贴到他不算宽阔的背脊之上,竟是没来由得安心。那种感觉,温暖得如同娘亲一般,沁入了心扉,刻在了心底。
我侧着头,迷迷糊糊之中,一抹草绿映入了眼帘,夹杂在花丛中,快速得向云凛和我游离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