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乌云散去,月的光华洒满大地。
我抬头,很是纳闷,阴间也是能够看到月亮的么?怎跟我在昭华殿见到的一模一样,缺了那么一个角。
垂下手来,我竟碰到了一个松软的灰布包袱。
我立时就纠结了,难道往阴间的路也是需要带包袱前进的?
打开,里头竟有几件素衣,一些碎银,然后是火折子之类的必备物,最上面还有两张信笺以及一个小小的惠儿的木雕像。
一张已然破损许多的信笺我很熟悉,那是惠儿留给我的。
我欣喜若狂,黄泉路上有惠儿的这张信笺以及木雕相陪,是不是能够减少些许我的寂寞?
我打开另一张信笺,上头是我不认识的陌生字体,秀气中又带些豪爽的气息。
只见上书:岚帝已死,好自为之。
落款为"娴"。
我顿时就怔愣住了。不过一会儿,我便明白了过来:我,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必定跟皇后赐来的那颗安乐丸有关。
那人,将我从昭华殿那个困了我半生的牢笼中解放了出来!
心里,依旧是平静无波。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变得这般无欲无求了——死不惧,生亦不喜。
我跪下,向天叩下三个响头。既如此,便容许我再苟活一段时间吧——我,真的,再想见一次惠儿。只要,确定她还好好的,便可以了。
拿起包袱,我踏上了寻找惠儿的道路。
岚帝已死。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赫连云岚其人。
我的名字叫做,荀三。
我凭借着在宫中因思念惠儿而练就的木刻手艺赚钱吃饭,一路寻着惠儿。
我穿过了一城又一镇,一镇又一村,终究是没有找到惠儿。
但我不灰心。天焰找不到,我便去南雨找;南雨找不到,我便去北瀚。有生之年,只要再让我见一眼惠儿,我就满足了。
冬去春来,鸟语花香之季,我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这里山明水秀,天高气爽,淳朴气息到处可见,令人极其舒服。
我突然有了个极其奢望的想法,若我能跟惠儿在这样的地方携手到老,不管世事,那该多好。
正在此时,我眼前一晃,一个着蓝布粗衣的女子自我眼前划过。
我呆愣,那侧脸,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么?
急急的,我就冲了上去。
却被从侧面出来的小贩撞翻在了地上。等我再爬起来,抬头四处张望,已然找不到刚刚的身影了。
正当我失望之际,突的,在不远处卖伞的小摊前,我看到了同样的粗布蓝衣。那人正撑开一把纸伞,挡住了脸面。
我欣喜得穿过众人,以我今生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我颤巍巍得伸出手去,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向来平静的心湖里终于漾起了波纹:"惠儿..."
那人收起伞,回转头来。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那张脸,只是一张平凡的妇人之脸,根本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惠儿。
那女子奇怪得看着我。
我赶忙松手道歉。不禁自嘲,大概是我太过于思念惠儿,因此出现了幻觉吧。
我找了块空地,打出木刻的招牌,准备一如以往,赚点路费。
刚安顿下来,我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甜甜的小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谢谢阿婆!"
我抬头,正瞧见一身花衣,虽是简朴,但很是干净整洁的小女孩走在大道中间,大约四岁的模样,梳两条小辫子,小脸儿白里透着红,煞是可爱。
似乎村里的人都认识她,小女孩走过的地方,那些婶婶、婆婆们都会往她兜里塞些糖果之类的小东西,看来这孩子是极其受大家喜爱的。
小女孩有礼貌得一一道谢。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她转眼便向我看了过来,露齿乖巧一笑。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突然一暖,有一种极其亲切的感觉。
小女孩蹦蹦跳跳得向我走了过来:"伯伯,念娴没有见过您呢!"
我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伯伯今天刚到这里。你叫念娴?好名字呢!"这名字让我想起了那个放我解脱的女人。
小女孩歪着头,笑得开心:"是啊!我娘也说念娴是个好名字,说我以后一定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
我点头:"嗯。小念娴的娘说得对。伯伯给你雕个木刻,好吗?"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一个合我缘的孩子,我自然要为她雕个像,给这孩子留个纪念也好。
小女孩"嘻嘻"笑:"谢谢伯伯!"
小家伙乖乖得坐好,我从包袱中取出刻刀以及早就准备好的木头,便开始细细刻画了起来。
这次雕刻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手,竟是没多久,便完工了。
我细细观量手中的雕刻小人儿,才发现这孩子的眉眼之间,竟与三惠是那般相似,难怪我竟刻得那般顺当。我刻塑惠儿已然不计其数,这样的眉眼刻法,我自然已经熟记于心。
"伯伯!伯伯!"突见眼前一张小手晃动着,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因思念惠儿而恍了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