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后他才仰着看似无害的小脸紧张地开口问道:“我……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亲?”
燕凝暗叹,无怪阿轩喜欢,这份机灵劲和她母亲真是一般无二。当下柔声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很快就能见到。”
青儿站在床边很认真地对着他道:“燕姨不会骗你的,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哦。”
澄宁有些呆愣地看着床边扎着娃娃髻的小女娃,小脸突然间就变红了,然后飞快地一头钻进了被子里。青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上前去扒他的被子一边急道:“你躲什么?里面会闷坏的……”
燕凝了然一笑,拉着她作势要离开:“澄宁少爷要多多休息,青儿我们走吧。”
青儿乖乖地牵着燕凝的手便要离开,被子中的人连忙钻了出来,涨红着脸叫道:“不许走!”
燕凝笑得灿烂,善解人意地说:“那青儿就在这里陪陪咱们的澄宁少爷吧。”
青儿难得遇见和她差不多大的伙伴,兴奋地连忙挣脱燕凝的手跑向了床边。两个小人儿相视笑了起来,也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笑个不停,笑得一室都明媚了起来。沉醉的夕阳透过雕花木窗照射进来,平添了一份温暖。
无声笑了笑,燕凝扬声道:“所有人都下去吧,奶娘在门外候着。”众人听命纷纷退了下去,燕凝带着碧霜出了檐雪阁。
出了院落走到抄手游廊处,一阵劲风从平地吹过,刮地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那些落叶被狂风吹得浮浮沉沉,找不到方向,不知飘荡了多久之后才幽幽地落到尘土中。仿佛无根之人,始终找不到归处。
她长叹一声,继续往前走时却见眼前掠过一道黑影,飞快地消失在院子那头。看那方向似乎是留园所在。
“刚刚是不是有人过去了?”她侧头问道,秀眉微微皱起。
碧霜顿了一顿:“确实有道人影过去了,怕是府里的暗卫吧。”
燕凝眉头越皱越紧,想了想喃喃道:“不……不像,碧霜随我去一趟留园。”
她转身匆忙向留园走去。城主府虽未设多少府兵,可是里里外外光阵法便不下十座。萧凛与阿轩师出同门,破阵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寻常不熟悉的人哪里能轻易出入这些阵法,可是这个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越想越发地着急,此人到底是何人?来此又有何目的?
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直至在留园门口被一个从屋檐上滚下来的人阻住了脚步。来人一张娃娃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把束发的锦带抛到了身后,边打着哈欠边道:
“燕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你有没有看见一道黑影从这里进去了?”
“黑影?”陆离打哈哈,“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黑影啊?属下自然是没有看见。”
“真没看见?”
“千真万确!”
燕凝也不理会他,抬脚就往留园内迈去。
陆离连忙拉住了她:“都说没看见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呢?咱们城主大人正在里面招待很重要的客人,不能轻易打搅的。”
燕凝冷笑一声:“什么客人不从正门进,非得像个梁上君子一般翻墙而来?”
“呃……自然是有这样的客人的……”
“或者说,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燕凝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一丝的变化。
陆离摸摸头笑道:“哪有什么事……”笑声在她的目光中尴尬地停了下来,陆离无奈地说:“阿宁,有时真希望你笨一些,不要那么聪明。”
“你说不说?”
“说说说!大人见的是东和王室的地宫主人。”
“地宫主人?”燕凝有些诧异,“他来做什么?”
燕凝对这个地宫并不陌生,当年她被郑瑜与云修囚禁在宫中便是通过地宫逃出来的。只是当时并未见过地宫主人的真面目,只知这个地宫已经存在数百年,它和东和王室的命运息息相关。
陆离打开折扇摇了摇:“东和开国皇帝曾经留下密诏,东和子孙可亡,国不可灭。是以地宫并不参与朝堂斗争,只在必要之时出山保护东和。要知道,地宫之人皆是从小受训,心无二致,只为了守护东和而存在。所以地宫的存在,便是东和覆灭的关键。”
“所以……阿轩是要……”燕凝脸色发白。
“没错,地宫存在数百年早已不受制约,一代又一代的地宫人在暗无天日中耗尽一生。可是意义何在?不是所有人都甘心那个无谓的使命,自然便有人想要反抗,想要挣脱。如此不过是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想要打破旧有的牢笼与窠臼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事在人为,不破不立。只有彻底地摧毁,彻底地颠覆,才能在废墟上重建与新生。
看着燕凝苍白若纸的脸颊,陆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下场?”
摇摇头,她的神情异常地宁静:“既是朽木,又怎可成材?”
说不清楚是哀伤还是喜悦,或者兼而有之。东和曾经是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地方,她以匡世济民为己任,不曾有半点的马虎。可是如同她说得那样,既是朽木,又怎能逢春?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你也不用忧心,即便帝都被破,只要郑瑜投降想必也不会受什么苦处。于他而言也倒解脱了,无需为了皇位而揪心。你只要记得,你没有做错。”
作为东和的最后一任皇帝,他只知声色犬马。不仅无所作为,甚至枉杀诸多贤臣良将,在史书上也算是留下了臭名昭著。
燕凝苦笑道:“即便不是我的错,可是百年之后下到黄泉,又怎么向师父交代?她嘱托我的事,我终究还是辜负了。”
陆离也不再言语,夜幕一点点蔓延开来,浮动人的心事无限。
不多时,园内走出一道青白色的修长身影,面目越来越清晰,带着夜色如水的凉意。他走得太过缓慢,每一步却极为坚定。燕凝侧过脸去,泪水却渐渐地恣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