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明星稀。
夜色有些清明,并不是个适合进行夜行活动的日子。
可是时间不等人,顾西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同连音连阳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今夜行动。
鉴于这两兄弟对她意见甚大,鉴于他俩认为她害死了他们的兄弟,顾西遥这次没敢咋使唤他俩,所有的危险任务都交给了南亦寒来做。
顾西遥当然毫无愧疚之心,反正这家伙以后一定会毫无犹豫的把她占得便宜全部都捞回去的,经上次流芳阁一遇,她绝对相信他不占别人便宜,别人也休想占他的便宜。
白日里连阳早就探清楚了,都指挥使司很简单,看似很简单,守备松松垮垮,溜进去很简单,却只要仔细就会发现,其实一点也不简单,那些看似疏漏的地方,比如后门花园一角,厨房背后,都生长了些看似不起眼的植物。
这些植物别人或许不认识,但是她绝对认识没谁让她有一个号称神医的忘年之交?想当年住在花信阳那里的时候,可是将世界上千奇百怪的毒识了个遍。
宋连墨和他的狗爪或许在府衙,但是布政使的家人却绝无可能,一旦败露,走漏风声,那么他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未交联外敌成功,就要首先被即将赶来的王爷殿下给革职了。
再者与敌国交联,莫说还未成事,即使成事也得藏着掖着,谁想魂归尘土之后,还要千夫所指遗臭万年?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最安全,却也最不安全,一旦掌握他什么切实罪证,那么他是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经过对芜城各个地方秘图的考究筛选,最终确定关着布政使家人的地方,应当是大牢。
这个最好猜,又最不好猜的地方。
三更时分,更鼓声准时响起。
“不好啦,走水啦!”随之响起。
指挥使家的大门被大声敲响,一位衙役惊慌着跑来,“找……找……大人!”
老管家匆匆而去,不多时,府中走出一位年过四十的精悍中年人,似是几分薄醉,双颊微驼,一脸戾气,“叫什么!哪走水了!”
“衙门……衙门……大牢!”衙役半天才将一句话说完。
中年男人回头对着官家耳语一句,便和衙役匆匆而去。
顾西遥趴在高高的墙壁,一声冷笑,看着那两人疾步而去的身影。
“走水啦!走水啦!”一盏茶的功夫,这座笙歌的府邸也燃起漫天大火,起火的地点有些奇怪,有好几处,厨房、前厅、恭房、以及主卧东厢房,给客居住的西厢房。
五处火势形成今夜星辰状,火光漫天,将星辰给照得黯淡下去。
府里开始热闹起来,四处是逃窜的人,男男女女叫成一团,有的四处找水扑着火,有的想要开门逃了出来,却有走后门的慌不择路,死在草丛里,有有幸逃到门口的却怎么也拉不开门。
此时有女子尖叫之声,撕裂火光,“梁广元!你个杀千刀的,为了杀掉心腹之患,为了取悦朝廷,为了自己的前途,竟然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你没心,你不得好死!”
女人的嘶叫之声很快被慌乱杂沓的尖叫声和脚步声盖过,似乎没有人去注意。
却,在某处房中迅速窜出几个身影,那人目光沉沉,双颊不知是醉酒后的微驼,还是被大火所映照,双眼犀利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可清晰的感觉到,那周身散发的寒气凛冽,将大火的炙热给淹没了下去。
然后那身影在杂沓的人影中,纵身飞出了高高的围墙。
紧接着,又有数道身影迅速越出。
远处的一座高楼的屋顶,躺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夜风将她的衣衫轻轻吹起,袅绕在眼际,那里一抹微凉的笑意,清亮的眸子在火中终于显出几分妖冶。
独门暗号,相信宋连墨一定看不懂。
良久,她摸了摸身边的一壶酒,一壶陈年女儿红。
她将酒坛抱在胸前,轻轻拍了拍,像是拍着自己的孩子般,嘴角的笑意有了些暖意,这下那老头子该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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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之后,一处寻常农家宅院里。
“哎……哎……老头子——”一道温婉带些撒娇的女声响起,“给我留点,别都喝完了。”
“你个女儿家没事喝酒干嘛?”老人声音模糊,伴随着咕哝咕哝喝酒的声音,“女人就该嫁人生孩子去,你什么时候跟墨儿洞房给我生个小徒孙?”
顾西遥:“……”
您一辈子就别想了,让她跟宋连墨在一起?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都不可能。
生孩子她还是去找可爱的王爷……
嘎——
顾西遥心中一惊,想啥呢!还有怎么把正是给忘了。
看着眼前喝酒喝得正在兴头上的白胡子白头发老人,正了正衣襟,顾西遥认认真真道:“师傅,你帮我去救一个人。”
“谁?”老头子眼睛一亮,闪烁着雀跃的神色,“是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老头子我好久没遇上疑难杂症了,还真是手痒痒了,在哪?让我好好去玩玩?”
顾西遥:“……”
无奈的抚抚额,她现在还真有些担心,凤景陌被他这么给玩死了。
“受了重伤,我用您研制的回魂丹,给保了最后一口气。”顾西遥语气淡淡,心下有几分不确定,这世道上每位不凡的人都会有些怪癖,比如她这位神医师傅,就是绝对不救打架受伤的人,只救生病的人。
原因是,病是命里注定的,救这样的人,就是从老天手里抢人,与天斗,还斗赢了,多么有成就感?而受伤则是人为的,而他老人家一向最公正公义,他若救了人,就无形中救了一个人的敌人,也就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
唉……顾西遥表示无语。
这绝对不是什么公正公义,而是怕事,怕惹事。
想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因为救我受得伤。”
“男的女的。”老人抱着酒坛子,双眼微醺的望过来。
“男的。”
“不救!”
顾西遥:“……”
“男的,救你而重伤不治,定然是对你有企图,我不能救墨儿的情敌。”
顾西遥:“……”
您心心念念的墨儿,绝对不拿他当情敌,他眼里的情敌是宗源小子。
苍天……
顾西遥无语苍天,现在是十分的憎恨,为什么当初答应了宋连墨那个荒唐的要求,要陪他演戏,还演他喜欢的人。
“您要怎样才答应……”她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夜风中,听起来几分苍凉。
“你是玩真的。”老人也终于收敛几分玩世不恭,“你不会真动心了吧,要是他死了你会很伤心?徒儿很伤心,师傅也会很伤心……”
见他语气松动,顾西遥可怜巴撒的望过去。
“师傅伤心,徒儿就会陪着师傅不到处跑了。”老人叨叨咕咕念叨着,突然像是发现什么,高兴道,“这样很划算哎!”
顾西遥:“……”
这什么人啊!!!
什么逻辑关系???
“师傅……”顾西遥弱弱一句,“他死了,徒儿就欠了别人一条命,就等于师傅也欠了别人一条命,会被人抓小辫子的……”
老人皱皱眉,似是在思考这句话的道理。
“您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结果还欠着债没还完,将来到了地下,你那群朋友肯定笑话您。”顾西遥继续劝说,虽然觉得跟着人在一起,自己的智商绝对哗啦啦的下降,“您看,人家在死上,先您一步,赢了您,您不想到了地下还输吧……”
老人挑了挑眉,怎么觉着这话听起来几分古怪?
“徒儿,都是为了您着想,您的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这一件小小的事上……”
“真是师傅的乖徒儿……”老人两眼泪汪汪,看着月亮,“什么事都为师傅想好了……”
“是的是的……”顾西遥狗腿的点头哈腰。
“是个屁!”老人突然狠狠在她额上一敲,“你个没良心的诓谁呢?你当真以为你师傅是弱智?颜老头子死的时候八十八,我想在八十,我只要在八十八之前死就行了,怎么就会在死上输了?”
顾西遥嘴角一抽,双眼泛着泪花看着自己这位活宝师傅,心想您还真不是弱智,年龄算得这么清楚,怎么就不知比谁活得久?
“干嘛这么看着我?”老头子摸摸脸,她的目光实在太可怜。
“师傅……”顾西遥摇摇老人的手臂。
一下,两下,三下……
“好啦!”老人不厌其烦,“看在你的面子上,破一次例,不过有条件……”
“好说!”顾西遥立即振奋,“您说,说什么我都答应。”
“你说的?”
“嗯嗯……”顾西遥继续狗腿的点头。
“咳咳……”老人轻咳两声,“赶快跟墨儿洞房,给我生个小徒孙。”
顾西遥:“……”
怎么又绕这上面去了?
“你天天在外边跑,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学艺不精,连个重伤都治不了,简直是丢我的脸,赶快生个小徒孙给我,免得我后继无人。”
老人絮絮叨叨。
顾西遥默默抚额,她怎么就摊上个这么不明事理,却有如此开放的的师傅?
人家师傅都把徒弟看得跟宝贝似的,生怕自己徒儿没名没分的被占了便宜,他倒好,让自己徒儿没嫁人,先洞房,怎么就有这么开明的人呢!
“好,答应师傅。”顾西遥咬咬牙。
“好就一句话。”老人眉开眼笑,“刚好你们都在这里,这事早办的好。”
“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