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日,贺兰国王沐浴更衣,率文武百官驰至贺兰山巅,以祭天地、社稷。百官上表称贺,是为秦王。
秦王诏曰:孤起于乱世,殚精竭虑,以解天下倒悬为己任。今兵戈不止,群雄逐鹿,天下纷乱。百姓穷困,妻离子散,翘首天下大安,不惜以微薄家财豢养军士,遣至亲兄弟奋战沙场,未尝退缩申辩。孤无有以己尊虚荣汗颜夸耀,故诸礼从简,毋须繁文缛节,舍本逐末。
遂设“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又设“三孤”少师、少傅、少保,皆为勋职,暂不授人。秦王某日笑曰:此类勋爵非德高望重者不可授之,孤虚位以待诸卿,毋让孤失望也。
禁中不设尚书、门下二省,亦不设枢密院,秦王自帅三军兵马诸事。置中书省,合正副宰相三五人,是为政事堂。以王敬诚为中书令,行宰相之实,下分吏部、户部、礼部、兵部、邢部、工部。中书令以左丞相与右丞相副之,以分中书令之权,耶律楚材与高智耀分任之,即为副相。凡中书省所议公文,大率需此三人联署方可签押通过。
政事堂令设参知政事若干,亦为副相,有议政质询之权,但不在政事堂坐堂。自中书令从一品,至下等小县从九品不等。
吏部掌管文官的选试、注拟、责任、升迁、叙复、荫补、考课的政令以及封爵、策勋、赏罚等的制度。
户部掌管户籍、土地、钱谷的政令以及贡赋、杂役。
礼部掌管礼乐、祭祀、朝会、宴享、学校、科举、外交之政令。
兵部掌兵役、筹款及国王仪仗、卤簿、武举、义勇弓箭手诸事,但不过问战事,只事后勤。
刑部掌刑法、狱讼、奏谳、赦宥、叙复等。诏曰:我国初创,立法诸事繁重复杂,孤自入主河西,夏人旧法《天盛律令》施行五年有余,大率乃良法,今仍宜承之。凡有不合人情与时宜者,有司应合议修订之,但不可一日三变,令民不知所往。
工部掌全国城郭、宫室、舟车、兵甲器械制造、钱币、河渠、屯田等。以陈有为为工部尚书,原官办铁、纺、机诸局由工部统领。诏曰:凡我大秦国,无农不稳,无畜牧无以跃马杀敌,然无工亦不强,兵甲之利向为征战之本也。遴选天下能工巧匠,聚之于京师兵器局及贺兰兵工场,给其优厚钱粮以示宠恩。另授朱贵为大匠师号,见州官及以下皆不拜。
御史台设御史中丞一名,负责监督百官操守,暂由耶律楚材领其职责。
别立盐铁使司,下设矿冶与盐业。立市舶使司,掌管全国茶、酒、商户及其税赋。分别以陈时可、赵昉为盐铁使与市舶使。此二职亦为副相,有入政事堂议事之权,与宋之三使司有别。诏曰:盐铁乃国家财税之根本,又我秦国处河西、关陇,商道东西纵横数千里,国家获利良多,亦是国之根本,望二卿勉励而行之。
废大司农之职,归之于户部。加吴礼参知政事衔,出京师,赴河东南路,代中书省治理百姓,称“河东行中书省”,简称河东行省。擢夏州知州梁文赴京兆,亦简称“陕西行省”。诏曰:河东与关西诸州府乃新拓之地,民心不稳,然乃国家长久征战之基业,需得力之臣镇抚,并授之以行台重权为要。
除河东行省与陕西行省外,府、州、县的长官一律称知府、知州、知县,惟京师所在的府尹称京兆尹。其佐贰,府有同知、通判、推官,分权牵制,州有同知、判官,县有县丞、主簿县尉。别在府、州视其大小,设监察御史、都御史、副都御史,行地方监察之权。
时,王敬诚以中书省职权过重,欲推辞不就。左丞相耶律楚材又云其兼任御史中丞,既不合体例,又位高权重,亦劝秦王另选贤能分权。秦王劝勉曰:非常之时,当有非常集权之事,孤以国家社稷内政托付给二卿,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毋须彷徨。
初,陈时可、赵昉、刘中、刘桓、周立和、王贞、杨简、高廷英等原属金国官吏,因蒙古南侵而滞留河北,苟且偷生。其时蒙古势大,耶律楚材荐举诸人任蒙古燕京、西京、平阳诸路课税使。至此秦国初立时,陈时可等又随耶律楚材投入秦王治下,虽有去意,但秦王不问其过往所事何人,皆任其大用,视为朝之重臣,令百官不分彼此,禁非议嘲讽。群臣无论在朝在野皆感秦王贤德,俱云忠于职守以报秦王识人之明。
秦王欲以刘翼为翰林院大学士,执掌文坛舆论。刘翼却言素惯以布衣之身求学问道,不敢冒占朝廷俸禄,然亦不以位卑而忘忧国也,虽在野研学,可替主上体察朝野过失,以证明道,又可为国选举人材。
翰林院遂未立,秦王特赐金一千两,授其执掌贺兰书院,悉听其用。中原文坛领袖如王若虚、元好问辈斯时滞留中兴府,秦王欲授官而不得,遂纳诸中原文士入书院,开科讲学教授子弟,书院未几文风渐盛,人才辈出,俱为俊杰,传为文林佳话。
又,上欲以大食数字纪年,以始皇灭六国登基时为公元元年,因群臣反对而暂罢。
刘翼进年号曰:崇宁。又因与宋徽宗年号抵,遂改为“泰安”。
泰安元年,即宋之绍定五年,金之天兴元年,取国泰民安之意。
……
天刚亮,赵诚高坐在勤政殿上,背北面南,第一次接受百官的叩拜。文武分别王敬诚和何进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分列左右。
礼多人不怪,这礼可大可小,上至朝政天子威仪,下至小民待人接物。赵诚发现当个真正的国王着实不简单,大臣们引经据典地论述各种朝仪。单就这文左武右,就是个众人皆知的讲究,以左为尊,若是连这个都不懂,那就是大笑话了。赵诚虽很不以为然,但也不反对。连这座还未来得及修整的宫殿都是刚改的名。
王敬诚与耶律楚材等人事先就规定了上朝的仪规,从阁门外,就闹出不少笑话。赵诚见官员们服色各异——还未来得及定官服,官员们喧哗着走了进来,按照品秩的高下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班。虽然从进殿时见赵诚赫然高坐在殿上,立刻恭敬起来,却都新奇不已,脸上散漫着笑意。
赵诚本该在臣子们都到了,才会在宰相的请示下出现在殿中,并接受臣子们朝拜的,很显然他还未学会所谓皇家气派。
《周礼•春官•大宗伯》载:“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殷见曰同。”所以就有了每年岁首时的大朝会。不过眼下应该被称为常朝。
《诗经》上说,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所以以鸡鸣之时,即卯时(早五点至七点)上朝。拂晓就得顶着满天星上朝,对于京官来说是个辛苦的事情,仿佛不如此,不显得满朝上至皇帝下至小官勤政。大约辰时(早七点至九点)朝议结束。还有顿免费的午饭吃,叫“朝食”。
实际上,遇到皇帝因事不朝,或者天气不好,给官员们放假,则是一件让官员们高兴的事情——有人巴不得不去上朝。唐代诗人白居易有诗为证:归骑纷纷满九衢,放朝三日为泥涂。可见白居易写这首诗时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这叫“放朝”。放朝就是放假。
如果是在外地为官,被召到京师来问对,称“赴阙”,按照宋国元丰官制,朝参班序有日参、六参、望参、朔参的分别。早朝仪、朝班序立、入朝次第及纠举失仪,都还在试行中。
“臣等参见吾王圣驾!”王敬诚率领百官参拜。
“行了、行了!”赵诚道,挥了挥手让众臣起身,绝了众人三叩九拜的大礼。
赵诚看着朝臣们恭敬地拜倒在地,虽然自豪感无以复加,但是却是很反感。以往他出猎或者与武将们行军、打仗,常常席地环坐,相互猜拳行令,并不太分上下高低,武人们也因此对他很是亲近。如今成了一位真正的国王,或者说实际上的一国皇帝,高坐在被称为王座或者皇座的座位上,与最近的王敬诚、何进不过数步远,却感觉自己离臣子们隔着一条黄河。
“卯时,正是鸡鸣时分。古人云,闻鸡起舞!”赵诚道,“可是孤今天没有起舞。”
赵诚很是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唐玄宗。他一向起得早,但却没有今天这么早过,而且早上卯时一般是他练习武艺骑马射箭的时候。他认为这是折腾人。
“禀国主,此乃古制。百官早起叩阙奏事,国君视朝问政,上下一心方才能缔万世之朝!”王敬诚道。
“为人君者,勤于政事并非是因为起得早。若是一大臣终日奔波劳累,考评时却得了个政绩不显的评语,诸卿以为他是个贤臣吗?”赵诚道,“若是一国之君,纵是碌碌无为,而国势不坠,要孤说那才是真正是有为之君。无为而治嘛!”
“孤至今二十有七,自幼时无论是蒙古冰雪寒风,还是沙场茹毛饮血,向无小恙,盖为闻鸡起舞勤练武艺,而使身康体健。”赵诚道,“此乃养生之道,昔长春真人丘处机亦称是,诸卿莫不是想让孤短寿?”
赵诚这番强词夺理的话,让众人不敢反驳。高智耀认为赵诚不能以常理度之,遂道:“国主以为常朝何时为好?”
“辰时起为好!”赵诚道,却补问了一句,“常朝不是每天都上朝吧?”
耶律楚材引金国故事:“以每月朔日、六日、十一日、十五日、二十一日、二十六日为六参日。后又定制,以朔、望日为朝参,余日为常朝。”
“若是逢节日呢?”赵诚反问道。
“中书计较,除夕、元旦(正月初一)、上元(元宵)、寒食(清明前一天)、清明、端午、乞巧(七夕)、中元、中秋、重阳、冬至,吾王及王后生日,皆不视朝。”王敬诚道。
赵诚飞快地盘算着,这算下来至少有十三天假期。
“立春一月节,雨水一月中;惊蛰二月节,春分三月中。”赵诚道,“农家秉天时而耕,不敢逾越。今我大秦国衣食暂不缺,但国用稍少,新拓之地,又闲田甚多,正需劝农生产,何不在春时罢朝一日为民祈雨呢?须知我河西向来以旱灾为重。或是孤亲往郊野,劝农稼耕?”
王敬诚与耶律楚材、高智耀等相互对视了一眼,心说赵诚这个提议也很不错,只得道:“遵旨!立春日罢朝祈雨一日。”
“晋卿,卿是个精通天文之人,你说若是出现太阴、太阳亏蚀,是否为不祥之兆?”赵诚又问道。
“这个……”耶律楚材道,“应该算是吧。”
“那么日月亏蚀,就应该罢朝了?”赵诚笑着道。
“遵旨!”众臣齐声道。
“孤在西域,嗯,王从之、何学文,还有晋卿,都是知道的,西域人笃信宗教,那些畏兀儿人、波斯人、突厥人以及哈剌契丹人,每七天都要去清真寺里去大礼拜,那一天叫做礼拜日,均淋浴更衣,叩诵古兰经,以示虔诚之心。”赵诚看向铁穆,“铁将军,你是西域突厥出身,你说孤说的是不是实情呢?”
“回国主,正是!”铁穆眼观鼻鼻观口,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种朝会,几乎所有的武人都不敢兴趣,秦九甚至半依在廊柱上打着瞌睡。
“孤治下皈依真主的亦不少,尤其是河西沙、瓜、甘、肃等地,孤以为无论是何宗教,皆众生平等,皆孤之子民也。故孤欲让天下州县官吏皆以七天为限,每七天可罢事一日,视七天为一周,周而复始也!”赵诚道。
“臣反对!”王敬诚、耶律楚材、高智耀以及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反对。
人人都听出来了,赵诚其实就是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让视朝的次数较到最低点。众臣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竟如从一个喉咙里喊出来的,将秦九从迷糊中惊醒,拔出长刀,茫然大喝:
“列阵,护驾!”
满朝之人都愣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