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在柳宅的客厅里，席婷慵懒地趴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福生走到跟前说道：“席小姐，这是今天的报纸。”

席婷转身问道：“柳林先生呢？”

福生答道：“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申江拍卖行。”

席婷不解地问道：“拍卖行？”她刚要问，却猛然想起来柳林扮作驼背老人时拍下了那幅《九马下山图》，于是点点头，忽觉自己的神态有些突兀，连忙接着问道，“他去哪儿做什么？”

福生解释道：“拍卖行昨天来电话，说是上回那位拍下《九马下山图》的老先生没有按时交完钱，也联系不上他。问席小姐你愿不愿意继续买。”

席婷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她这才明白柳林说的那句“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正说着，却见柳林阴沉着脸，手拿一幅卷轴拖着步子走进门。席婷连忙问道：“怎么样了？你不是去拍卖行取画了吗？”她见柳林脸色难看，一言不发，便也低沉下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没拿到画？”

柳林依旧脸色阴郁，对福生说：“今天你歇着吧，我不出去了。”又对席婷说了一句，“我有些事要处理，今天你自己安排吧。”便将手中画轴丢给席婷。

席婷只得应了一声“哦”，接过那画轴展开，正是那幅《九马下山图》。席婷顿觉十分不解，低声嘟囔道：“明明画到了，他怎么还不高兴？”百思不得其解，收了画轴，继续无趣地蜷缩在沙发上，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报纸上，便拿起来百无聊赖地翻看。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悠扬的竹叶笛声，轻松欢快中隐隐透着一分伤感。听曲的席婷忽而怔住了。

“快别吹你那片竹叶了。过来喝茶。”艾婉边说边向刘义招手。刘义随即收了竹叶，走到母亲、孟惜和韩湘身旁。孟惜弯腰给他擦额头的汗。

韩湘笑看着刘义说：“这孩子真是聪明。我看吹得可不比当年孟师兄差。”

艾婉浅浅一笑，心头无奈，却又不知如何与韩湘说，便端起茶独自品茗。此时，喜鹊拿着一封信穿过院子走近前说：“太太，门房刚收了一封奇怪的信。是让您转给韩小姐的。”

“这说怪也不怪。”艾婉放下茶杯，笑着接过来说道，“大概是知道韩小姐在我们家，所以寄来的吧。”刚一看信封，不由得诧异说道：“京都的信？”便递给了韩湘。

韩湘看着信封上的字，诧异地说：“是爸爸的信？可我不曾告诉他们我要来申江。”

一旁的孟惜笑道：“他们必是猜到你会来申江。而你来申江也必然会来找我。”

韩湘拆开信，惊愕地说：“只有这么几个字？”便把纸递给艾婉。艾婉接过来看，却是：“随她去吧”四个字。韩湘不解地问：“她是谁？”

艾婉想了想说：“莫非是她？”

韩湘问道：“是谁？”

艾婉说道：“湘儿，你为何会来申江？”

韩湘答道：“自然是因为有人竟然要拍卖爸爸的九马下——”她说着说着，似乎若有所悟，用怀疑的眼神望着艾婉说，“爸爸的意思是随她——去吧。”

艾婉点点头。两人都会意韩青的意思是如有人要拍卖他的《九马下山图》，便随她去吧。

韩湘越发疑惑地说：“我不太明白。”

“太太，太太，大事不好了！”陶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艾婉问道：“怎么了？”

陶桥欲言又止：“那个谁，那个女人淹死在申江里了。”

艾婉惊诧得从椅子上立马起身，问道：“你是说——灵光先生？”

陶桥点头道：“是。昨晚刚从申江里捞起的尸体。估摸着早前被芦苇荡遮住了，已经在水里泡了好些天了。”

艾婉已无心听陶桥细说，伤心地回头看着韩湘，韩湘也是惊愕不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许久才承认现实，默默哭泣。艾婉拭了泪，抬头问陶桥道：“可曾找到我说的那个小女孩？她有可能是灵光先生的女儿。”

陶桥摇头道：“没有。”

艾婉叹了口气说：“惜儿，晚上烦你照顾义儿先睡。我要出去一趟。”又对陶桥说，“灵光先生的葬礼就由我们操办吧，我估摸着那个商团也不会替她准备。你准备一下车，我换了衣服就跟你去。”她正想着如何安置韩湘。

韩湘抢先说道：“婉儿姐，我跟你去吧。”

艾婉想到韩湘曾激励地反对神秘人（慕灵光）拍卖其父的画作，有些犹豫，说道：“这些事你不便出面，还是在家呆着吧。”

韩湘一脸愧疚地说道：“先前是我不知情，大闹拍卖会。如今我才明白爸爸是允许的。现在想想，我真是好不应该。婉儿姐，你说兰姐姐会怪我吗？”

艾婉含泪安慰韩湘道：“不会。不知者不罪，这不正是灵光先生一直教导我们的吗？走吧，跟我去换衣服，我们一块儿去。”便领了伤心的小师妹一道上楼。

门敲响了。

“进。”

席婷轻轻推开门，探头看了看坐在书桌旁的柳林。他正背对着门，远眺窗外，午后的日光把他的背影拖得老长。他听见敲门声转过来，眼角还带着泪痕。席婷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正伤心，所以才叽叽喳喳的。”她将《九马下山图》轻轻放在书桌上，手里紧紧攥着报纸的一版，上边写着《女子浮尸申江或系韩本兰亭集序神秘委托人》，那豆腐块般的小配图中芳华散尽，凄惨令人不忍直视。

柳林自责道：“当有人说要拍卖韩本兰亭集序时，我就应该猜到是灵光先生。当时大意了，没请内山先生帮忙查探，竟不知灵光先生和竹下艰难到如此地步，要靠这样的法子还债。”他边说边看了一眼那画轴。

席婷见柳林如此伤心，自己很十分难过，劝道：“你不也是不知情吗？”

柳林叹气道：“是啊。原以为画的事情断了线索，却突然有了希望，随即又跌入谷底。人生也真是如戏。”他无奈自嘲道。

席婷说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阿公常这样对我说。”

柳林揉了揉眼眶，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没什么。我有些拿不住情绪了，在旁人眼里，我们应当高兴，因为我们拿到了那幅《九马下山图》。走吧，我们下去。别让人看见这样的我。”

席婷关切地说：“你别强撑着了。这个时候还要笑给旁人看吗？你就好好歇歇吧。”说完想了想，大步走出门去，哐当一声甩了门，大声骂道：“不就是花一万块买了一幅画吗，看把你心疼得。哼，我让爸爸把一万块还你就是了。小气鬼！最好一天都别吃饭！”

柳林知道席婷为了帮自己掩饰失落的神情，故意这样闹，心头感激不已，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小柳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