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全场错愕之时，金晖已然大步走出了拍卖行。他正要登上电车，忽听身后一个童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假的？”

金晖有些惊讶，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男孩。金晖故作不解，问道：“你在说什么？”

男孩笑道：“你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看不起那幅画。还有你刚才看画时微微撇嘴摇头，我都看见了。”

金晖分外吃惊，随即淡然笑道：“没什么。你用你的眼睛看，我自然用我的眼睛看。你信你所见，我信我所见。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男孩觉得被敷衍了，有些恼，撅嘴说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转身便往回走。金晖看着他的背影，叹道：“这倔强的脾气竟有些像她。”

当男孩气鼓鼓地回到拍卖行时，那守门人拦道：“没买票不许进去。”

男孩说道：“我爸爸就在里边，就是刚才那个满脸胡茬的男的。”

守门人笑道：“竟有这样形容自己爸爸的。算了，反正都要结束了，就放你进去吧。”

男孩滋溜一下便钻进了人群中，却不找那个满脸胡茬的“爸爸”，只顾往前挤。主持人正在做散场结语：“今天的结果真是令人意外。恭喜杜太太和那位老先生。请二位在三日之内按成交价补齐剩余款项。在那之前，这两份宝贝还不能算二位的囊中之物。各位没有拍得的朋友也不要灰心，我们拍行还有许多珍品——”

“是赝品！”人群中突然传来了男孩的叫声。原本准备退场的人们顿时骚动起来：“怎么回事？”“那个孩子说是赝品，什么是赝品？”

主持人强装镇静说：“什么赝品？小孩子不要乱讲话！”

此时，李铮跑上了舞台，大喊道：“还不想把画还给韩小姐吗？”他脸上新添了许多伤痕，显然刚才与人搏斗过：“假装说要跟我们和解，却是把我们骗出拍卖厅，悄悄把画拿回来拍卖。你们也真是够无耻的。”李铮不由得轻蔑地哼了一声。

主持人咬了咬嘴唇，慌忙说道：“那幅《九马下山图》的来历确证无疑，现在已经有买家拍下了。你再说什么也没用。来人，把他拉出去。”

众人分外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才那个男孩说是赝品，可这位韩家人却说《九马下山图》该还给韩小姐，不就是说《九马下山图》是真的吗？”

“这么说来，那幅韩本《兰亭集序》是赝品咯？”

“唉，我刚才在近处看的时候确实觉得有点奇怪，那墨迹并不是很旧。”

胡茬男吼道：“到底是不是假的？九万零一块呢！”

这一句话对杜太太来说仿佛就像一句打气的咒语，她立时高声质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要让我买一幅假画回去，看老娘不活剥了你的皮！”

主持人眼看掌控不了局面，急忙命人把两幅画撤回了后台，拿出手帕一面擦汗，一面向后台张望。

相比《兰亭集序》的真假，艾婉更在意韩湘的安慰，她见韩湘迟迟不露面，担心不已，向身旁的蔡玉说道：“湘儿跟着博明、李铮被带走，也不知怎样了。看这状况，真叫人担心。”

蔡玉也想后台张望道：“是啊，博明也不见人。”

艾婉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吧。”于是二人离开了吵闹不休的拍卖厅，悄悄往后台去。

后台的把门人拦住去路，恶狠狠地问：“站住，去哪儿？”

“我们想去后台找个熟人。”艾婉说道。

把门人正要严词拒绝，忽见拍卖厅内人声越吵越烈，赶紧去帮忙，竟顾不得阻拦艾婉和蔡玉。二人趁机溜进了后台。她俩不熟悉道路，又怕被人发现，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如迷宫般的后台，总是迷路。二人忽听见后台一阵骚动，随即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从他们身旁跑过。紧接着几个荷枪实弹的打手迅速追了过去，吓得艾婉和蔡玉赶紧躲到一边。

艾婉问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蔡玉说道：“管他呢，还是找博明和湘儿要紧。”她正要推开一扇门，一个小女孩忽然钻了出来，冲他们招了招手。

艾婉思索片刻，惊喜地对蔡玉说：“或许，这个孩子知道他们俩在哪儿。”于是二人跟着那个小女孩穿过七扭八拐的道路，来到一个拐角。小女孩示意他们停下脚步，艾婉随着小女孩悄悄探头出去一看，原来门口有两个守卫。艾婉悄声问那小女孩道：“他们在里边吗？”

小女孩点点头，又示意他们暂时不要动。小女孩自己走了出去，对着那两个守卫说了几句日语。艾婉和蔡玉恍然大悟，那小女孩是个日本人，难怪怎么都不不肯说话。二人屏气凝神，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儿，他们再探头望时，两名日本守卫果然都已撤离了。两人这次悄悄靠近小房间，打开门，解救了张博明和韩湘。一行四人往外走时，拍卖厅的骚乱似乎已渐渐平息了。

刘不一看不见妻子，领了陶桥匆匆来寻。两拨人在狭窄的巷子里不期而遇。看着张博明、韩湘狼狈的样子，大家都甚是尴尬。刘不一说道：“大家快出去吧，这次拍卖有外国财团的支持。他们的目的似乎不简单。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说着轻轻推了一下妻子的肩膀，催促她快走。艾婉却没有注意到丈夫这个细微的动作，她此刻心中有许多疑惑，比如是谁举办了这次拍卖，是谁邀请了自己，又是谁让那个孩子为自己和蔡玉引路。

艾婉浑浑噩噩地跟着大伙儿匆匆向外走，忽听见走廊的一间屋传出了日语呵斥声，艾婉心头一惊，终究还是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离了大部队，悄悄走到门旁向内看：

但见一个圆脸光头的中年男人正对一位头垂下的女人大声喝骂。那女人的头已经低埋进了头发里，全不见她的面目。艾婉虽听不懂日语，但却能从二人的神情中猜出那女人是办砸了事情，正在不住地道歉。那男人丝毫没有原谅的意思，愈发火大。艾婉目光垂下，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位小女孩正抱着中年男人的大腿苦苦哀求。

“你怎么在这儿？”刘不一不见妻子，又折返回来。艾婉尤恐惊动了房间内的人，连忙示意刘不一噤声，拉了刘不一悄悄离开。待出了夫妻二人步出申江拍卖行，艾婉问刘不一道：“这次拍卖会的委托人究竟是谁？我猜你一定知道内情。”

刘不一抿了一下嘴，说道：“婉儿，其实这次的委托人你也认识。”

艾婉有些吃惊，问道：“我也认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