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婉刚到凤蝶茶馆，却意外在门口碰见公馆的小桃来找孟惜。刘太太诧异地问小桃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桃答道：“回太太的话，刚才有个奇怪的女人送了封信到公馆。我因觉得不大放心，怕耽误了事，所以和喜鹊商量来问问惜小姐。”

艾婉说道：“是什么信？”接过信一看，信封上只写着“呈刘不一、艾婉亲启”，却没有写落款。刘太太掠过一丝疑惑，自言自语道：“这字——好像在哪儿看过。”赶紧拆开信来看，越看越奇怪，“敬请曹戒之先生与艾婉女士七日后莅临申江拍卖行。”

孟惜亦疑惑地说：“怪了，这人对咱们老爷的称谓——”连忙问小桃道，“你可还记得那个送信来的女人是什么打扮，什么模样？”

小桃答道：“看上去四十岁上下，模样倒是挺好的，说话也挺有涵养的，只是有些血气不足，看上去很憔悴。衣服虽然旧巴巴的，但看得出以前是有身份的人家。”

艾婉越发疑惑，自言自语道：“四十岁上下？我不记得认识这样的人。”

孟惜问道：“太太，那七天后去申江拍卖行吗？”

艾婉说道：“着一个人去看看情况吧。他也忙，这些不明不白的事就不用去了。对了，我有事跟你商量。”便把信纸塞回信封，要和孟惜细说别的事，不料一片叶子从信封里滑落出来，艾婉蹲下身去拾起来，不由大惊，那叶子上分明写着：宛在水中央。艾婉当即思忖道：当年叶上刺字的事她只和蔡玉、雨晴等几个亲近的人说过，如今这人是谁。街道上忽传来报童的卖报声：“号外，号外，兰亭集序拓本显身，七天后申江拍卖行举槌开拍。”

艾婉连忙叫住那报童道：“给我一份。”接过报童递来的报纸一看，标题上赫然写着：韩本《兰亭集序》七日后申江开拍。艾婉匆匆览看，忽见副标题写着：国学大师韩青佳作《九马下山图》同场亮相。她连忙对孟惜说：“惜儿，你跟陶桥说，让他想办法查一查这两幅字画的出让方是谁，再弄一张拍卖会的票。如此稀世奇珍，拍卖的票应该不易得，你赶紧让他去办吧。”

孟惜见艾婉突然变了主意，不由奇怪，却不好多问，只应道：“好。”

艾婉坐在客厅里不时向外张望，迟迟不见陶桥回来，正在不安时，电话响起，她连忙拿起听筒：“我是。不在？可说过去哪里了？好，谢谢。”放下电话，艾婉脸色的不安越发明显。

孟惜禁不住好奇心问道：“姐姐，究竟怎么了？今天那封信果然是有问题的吧？你这一两年很少去拍卖会了。怎么这次？”

艾婉解释道：“你不知道，今天报纸上说的韩本《兰亭集序》，我几年前在大学老师家里见过。它的主人是我十分相熟的人，后来断了音讯。如今这拓本突然和韩先生的画一起出现在申江，叫我有些担心。我本想问问韩先生的女儿韩湘，可刚才那边回信说韩湘下午出了远门。这样事情就更扑朔迷离了。”

正说着，陶桥忙不迭地走进客厅，向女主人汇报道：“票弄到了。这票倒没惜姑娘说的那般难弄。不过因为申江城的达官显贵都争着去观展。若不是老爷的面子，只怕前排的票很难拿得到。”

艾婉点头道：“辛苦你了。你可打听出那个委托人的信息了吗？”

陶桥摇头道：“太太也知道这些拍卖行的嘴巴是最紧的。不过我软磨硬泡打听出是个带孩子的女的。而且说来这女人真是奇怪，好像很着急拍卖，又好像不怎么着急。她昨天带着行李箱就到了拍卖行，像是刚从外地来。她的要求也很怪，一要拍卖行连着七天登报预告拍卖，还不限拍卖进场人的身份，像是特别希望商贾富商；二不许人提前看那幅韩本《兰亭集序》，按说不都该预展的吗？”

艾婉不由得陷入深思：“不许人提前看？”

孟惜连忙说道：“姐姐，会不是是今天——”忽记得陶桥还在，便住了口。

艾婉对陶桥说道：“辛苦你了，下去吧。”

待陶桥退下，孟惜继续说道：“或许就是送信来的那个女人。”

艾婉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一遭非去不可了。哦，对了，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今天我在市长家见到娄师长身边有个叫顾飞飞的女人，听说她深居简出，你帮我悄悄查一下她的背景。”

孟惜问道：“这个女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艾婉说道：“只是有些怀疑而已。这件事情你要悄悄的办，不要让旁人知道了。”

孟惜点头应道：“好。”

忽听楼外喜鹊喊道：“蔡小姐来啦。”

艾婉连忙向孟惜道：“记得，悄悄的。”说完起身迎接蔡玉，只见她手中正拿着一份报纸。

蔡玉边走边说道：“婉儿你看报纸了吗？韩本《兰亭集序》竟然要被拍卖了？难道不是在竹下青川和穆先生手中吗？”

艾婉说道：“我也正为这纳闷。拍卖那天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蔡玉说道：“那正好，刚才张博明跟我说他也要去做报道。”

顾飞飞坐车穿过悠长的巷子，一脸疲惫地回到了寓所，一座带庭院的小楼。她刚下车，忽瞥见门旁有个小男孩，立时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男孩将手中的报纸举起来给顾飞飞看后说道：“我不怕你不知道这个。听说韩本《兰亭集序》要拍卖了。我见你练字时经常写这个，又听先生说《兰亭集序》挺出名的。所以就想来告诉你一声。”

顾飞飞心头一暖，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说：“难为你有心。”忽而想起来什么，脸上一沉，问道：“可是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难道又逃学了？”

男孩低头嘟嘴说道：“读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现在就挣钱。”

顾飞飞闻言生气地说：“读书只为挣钱吗？那我便是白疼你了。”

男孩见顾飞飞脸色惨白，连忙说道：“是我说错了。其实我是都会了才偷偷溜出来的。不信听我背给你听，永和九年，岁在……”

顾飞飞稍稍解气，问道：“会背就成了吗？意思也都懂了吗？”

男孩点头道：“懂了。先生还让我给别的孩子讲，不过他们太笨了，背都背不下来，更不用说懂意思了。”

顾飞飞撅嘴一笑，说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自负。快回去吧，一会儿先生不见人该着急了。下次再这样，我定不饶你。”

男孩嘻嘻一笑，把报纸递给旁边的丫鬟，蹦蹦跳跳地走开了。丫鬟对顾飞飞说道：“小姐，这个拍卖，咱们去吗？”

顾飞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他那么喜欢王羲之的字，应该会去吧。算了，这几天就说我病了，在家呆着吧。”推开门进了院子。

市长太太的生日宴总算结束了。回家的车上，柳林开车，席婷独自坐在后排。柳林严肃地说：“以后不许你在大庭广众下跳舞。”

席婷有些不服气，反问道：“凭什么？”

柳林想了想，冷着脸说：“就凭你今天把内山都踩得进医院了。”

席婷大惊，问道：“都进医院了？怪不得后来没看见他。严重吗？”

柳林见席婷担心不已的样子，转怒为笑说：“骗你的。没那么严重，不过内山先生确实被踩得走路一瘸一拐的了。”

席婷好奇地问：“那他去哪儿了？是先回家了吗？”

柳林答道：“不是，我让他出差去了。”

席婷追问道：“去哪儿？”

柳林卖了个关子，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报纸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立刻烟消云散。柳林思索了片刻，对席婷说道：“席婷，内山不在，我要你跟我演一出双簧。”

汽车驶进了柳宅，福生下来替席婷开车门。席婷将手中的报纸递给福生说道：“福生，我要去这个拍卖会看看那个著名的兰亭集序，你帮我弄个前排的好位置。”

福生接过报纸扫了一眼答道：“好的，小姐。”

席婷叮嘱道：“记得，是前排的好位置。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把那幅字买下来了。”

福生说道：“是。那需要订先生的位置吗？”

柳林说道：“先订着吧，不过内山先生不在，我未必得空去。”边说边向席婷笑道，“她是去花钱，我可得赚钱。”

席婷撅嘴抗议，福生只是默默陪笑。

离开市长家，刘不一又到厂里料理了一回事务，等回到刘公馆时，天已黑了。可陶桥却仍等在门房里，见刘不一回来，陶桥快步迎上前悄声说道：“老爷，太太突然说要去七天后的申江拍卖会，我借您的名义跟拍卖行要了几张前排的座位。”

刘不一说道：“恩，我知道了。刚才离开市长家时刚好听到他们在议论，我也猜到太太会去这个拍卖会。你到时候安排好就是了。”

陶桥又说道：“可是那边也要去拍卖会。虽然柳林没说一定要去，那个席婷却似乎很感兴趣。那个内山也不见了。”

刘不一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