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在了枯木林下的小树林里。柳林悄悄地从后坡绕到高处。这是一个两山夹抱的河谷。河谷的浅滩上是身处险境却浑然不知的韩湘。她丝毫没有察觉周围是多么严峻的情形。她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焦急和喜悦，在河边左顾右盼，手中还拿着那一封引诱她踏上这条不归路的信。

柳林知道暗处必定有许多枪手。他随即开始四处搜寻。不多久，他就发现在他下方隐藏着为数不少的警察和打手。从众人，他看见了警长和卢定一，却没看见刘不一，料想他不愿意来这一趟，警察局长胡为也没有现身趟这趟浑水。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柳林猜不出刘卢两人会有什么诡计。现在他只能静静地伏在林子里，希望只要自己不出现小师妹就安全。她不只是个诱饵而已。忽然阳光下一道光晃了一下，柳林忙抬头朝对面山上查找，猛地看见一杆狙击枪。柳林的担忧随即多了一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杆枪。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一刻钟、半个小时。韩湘等得有些不耐烦，预备回去。柳林也松了一口气，准备目送韩湘平安离开后就转身撤回。他刚歇下紧张，忽听见一声枪响划破长空。

原来卢定一一个手势，子弹嗖地从对面的高岗上飞来穿过了年轻女郎的胸膛。她瞬间就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众目睽睽之下。警长事先只被告知今天这里会有事发生。突然听见枪响，一众警员慌作一团，作鸟兽状逃窜，随即四处乱射回击。狙击手趁乱遁走，闪现在险峻的山石间。鲜血顺着河滩流进了河水里。卢定一则满意地笑了笑。

柳林毫不犹豫地爬起身，他只有一个念头“去救韩湘”。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柳林下意识摸了摸枪，预备走出藏身的树林。

席婷猛然从后边蹿出来挡住去路：“不可以！不能去。这是引你下去。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你怎么说得清楚？”

对柳林来说，惊愕之于愤怒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他坚决地说：“闪开，我必须去。”一把推开席婷。

席婷随即说道：“既然你要去送死，那，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她的声音在凄寒的空气中瑟瑟发抖，她一手死拽着柳林，一手用枪抵着太阳穴。怒目圆睁，活似一头发怒的豹子。“你走出去，我就开枪。今天已经有一个人为你而流血，难道你还想伤害另外一个人吗？”话未说完，她眼里噙着的泪水已然流下来了。她甩开柳林的手，枪却稳稳地定在脑袋上。

柳林怔住了，停住了前进的步子。缓缓地他正过身，仔细端详眼前这位以死相争的女子。秋日的阳光透过枯黄的树叶照在她绝望的脸上，她在啜泣。柳林心乱如麻，却又心如止水，他柔和地取下女人手里的枪，为她轻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拭****眼角的泪花。这一刻的相拥融入了秋天的白桦。静默啊，不单是可怕。柳林轻声道：“我不该教你开枪。对不起。”他推开这个深爱他的女人，那样轻那样重，拿着枪大步流星地朝山下去。

席婷带着绝望而坚定的眼神重新举起小手枪，摁动了扳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震撼心扉的枪响。

柳林迅疾地跑回来，看见席婷站在那里，左臂流出殷红的血。柳林一面查看伤势一面心疼地责怪说：“你这是做什么？”

席婷强忍着痛，对柳林说道：“你快往那边走。我把他们引开，你就能下去察看湘儿的伤情了。”说着穿戴上柳林的帽子和风衣。冲他淡淡地一笑，随即快步朝另一边跑去了。柳林藏在一旁，等警察和打手追过去就立马下山。眼看就要追上风衣男子了。山下响起一阵枪声。警察和打手顿时慌了，不知到底是哪一路人。他们连忙悄悄地往回走，却见一群穿军装的人，人数和他们不相上下。

卢定一慌忙对那群穿军装的吼道：“自己人，自己人！”一边陪笑着走出去。刚走两步，一颗子弹打到跟前，吓得他赶紧退回来，高举双手。

队长喝问道：“谁******和你是自己人？你们是哪路人马？在这儿干什么？”

卢定一忙解释道：“我们是申江警察局的。在这儿办案呢。”

大兵看他们穿着警服，才叫同伴们解除警戒。两伙人缓缓行进，在山谷里的案发现场相会了。此时，柳林俯身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韩湘不听呼唤。

卢定一见来人甚多，不好下手解决柳林，便故作惊讶地说：“哎呀，柳老板你也在这儿！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人命官司。”

柳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屑与他交谈。

警长轻轻嗓子，笑道：“柳老板，幸会啊。”

卢定一问道：“柳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林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们嘛，接到线报，说最近这一带土匪多，就来了。”卢定一胡诌了个出现的理由。

柳林答道：“我是应约来这儿。”

卢定一笑着对警长说：“真是巧。”

柳林看着韩湘，冲卢定一喊道：“你废话少说。我们先回城里。抢救病人要紧。”

警长悠闲地说：“不急。先把现场勘察了再说。”

柳林大骂道：“人命关天，你他妈竟然说勘察了再说！”

一个似柔又刚的女声道：“奇怪。城里案件频发没人管。原来警察都没事到这来等案发。”

警长怒吼着四下寻找声音来源：“谁？好大的胆子。敢管警察局的闲事。”

“我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既然是闲事不是公事，为什么不可以管一管呢？”孟惜虽说平日逞强好胜、嘴里不饶人，终究是个女孩子。听见枪声早就躲到福生身后去了。原本这种场合她不便抛头露面，但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站出来仗义执言了。

警长上前就要教训这出言不逊的小女子，拳头刚挥出去就被队长给稳稳地捏住，生生的给推开。队长回头问孟惜：“惜小姐没事吧？”

孟惜强作镇静，冲队长点头微笑道：“没事，多谢大哥。”

“你！”警长被生生噎住了。

卢定一认出孟惜，上前笑着解围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孟惜姑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悄悄向警长道，“这是个厉害角色，吴旅长的干女儿，我劝老兄不要惹。”

警长随即赔笑说：“原来是吴旅长家的小姐。真是冒犯了。”

孟惜看着韩湘说：“管她小姐、姑娘，冒不冒犯。先把伤者送医院才是真的。”

警长连连应答：“是，是，是。救人要紧嘛。”

孟惜便请大兵把韩湘抬上车，嘱咐福生一同去医院。

福生问孟惜道：“惜姑娘，你不跟着回城吗？”

孟惜说道：“这里还有事。你快送韩小姐回去。然后去刘公馆通知太太。”他余光看着卢定一等人。

柳林预备跟着韩湘一道走。卢定一向警长使了个眼色。警长便上前拦着说：“柳老板不能走。您出现在案发现场实在叫兄弟难放你走。”

柳林严肃地说：“警长是说我有嫌疑。”

“有没有嫌疑，搜了便知。”警长便让手下搜柳林的身，果然找到一把手枪。“柳老板，赴约应该不用带着这个吧。除非你是早有预谋的。”

孟惜说道：“在案发现场的不止柳老板一个人，还有警局、卢老板的人。要说嫌疑，连我也应算在内。不如都当作同案犯抓起来才好。”

警长劝说：“此事与孟惜小姐无关，您又何必妨碍我们办案呢？”

孟惜微笑道：“警长，不是我存心找你麻烦。柳老板与吴旅长有过命的交情。这案子要是断得不清不楚的，旅长回来肯定会亲自向局长问个究竟。我是怕到时候警长不好应答。警长嫌我多事，我就只看您如何神断。旅长问我，我也只好一五一十地答了。”

警长心里一思量，嘟囔不已，局长交代过要把这案子弄假成真，可横插出一个吴子晖：真是左右为难，便赔笑道：“小姐哪里的话？您帮我们办案，我们求之不得。”把卢定一叫到一边问他如何是好。

卢定一悄声说道：“反正他说不清楚。这个案子就是吴子晖亲自来也没办法。你只管大着胆子办。有局长兜着呢。”

警长想了想，挺了挺胸脯，大声说：“柳先生，你嫌疑实在太多。还请你一一为我们解答。首先，你为什么来这儿？”

“您看我今早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柳林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末尾还有刚才那位小姐的署名和印鉴。”

警长接过去扫了几眼，为难道：“看来这个案子值得深究。麻烦柳老板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个声音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柳林为什么要跟你们走一趟？”

众人都是一惊，连忙循声回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