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王响坐在黄包车上，长叹了一口气。他因资金紧张，已将小汽车抵押给了债主，只得用黄包车代步。眼看还钱的日子渐近，他却还没贷到款，心里愁闷，精神恍惚。

“到了。”车夫停下来，喊道。

王响走下车，径直往家走。

“哎，哎，还没给钱呢！”车夫叫嚷道。

王响回过头，见街坊四邻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由得大为光火，登时呵斥道：“不就几个车钱吗，大爷有的是。”随即在兜里苦苦搜寻，一时竟没找到，心里有些慌。

车夫的神情也变得愈加轻蔑。

王响终于从内侧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掏出来放在手心里数了又数。他忽见车夫那鄙夷的眼神，随即一撅嘴，将手里的铜板一股脑儿拍在车夫手里，不耐烦地说：“给你，去吧，去吧！”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真他么晦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跨进小院。刚进门就听见楼上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那女的是他老婆，那男的又是谁呢？他顿时警醒起来，转念一想，登时肝火上冒，冲上楼，循声来到自己的卧房外，一拧却是反锁了的。他边叫嚷道“开门”，边猛烈拍打房门，到后来竟到了撞门的地步。伴着王响的怒喝声，屋内立刻没了笑声，杂乱的响声过后，他老婆才披头散发的开门，打了个哈欠，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鬼哭狼嚎的？”

“哼，哪个人在哪儿？”王响也不急着和妻子争辩，进屋就四处搜查，也不管妻子说什么。一阵乱翻后，满脸的懊恼：什么也没找到。

此时，妻子也收了怯色，顺手拿起身旁的台灯就往地上摔成两半，哭闹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不信我……”

王响一时间也慌了神，真以为自己因为连日精神紧张而幻听了，忙收敛了怒气，堆笑道：“娇娇，别生气。别——”他正要低声下气地和妻子赔罪，发现床下有一双陌生的男鞋。他弯下腰提起男鞋来，一双眼睛立时瞪得比牛眼还大，他冲李香娇怒吼道：“人呢？那个小白脸呢？”他一面吼一面更加仔细地找起来。王响忽见李香娇时不时朝窗外看，立时跑到窗台看，原来那男的穿着短裤趴在窗外窄窄的窗沿上。王响定睛一看，“小白脸”不是别人正是老同学江威辰，登时大骂道：“他娘的，绿帽子戴到我头上了。老子要打死你们这对奸夫****！”王响气急败坏，环顾屋内，寻找着趁手的物件儿。

李香娇又怕又羞，试着上前安慰丈夫，说道：“王响，你听我说。”悄悄对江威辰使了个手势。江威辰随即夺路而逃。

男主人将妻子狠狠一推，便要追出去，到了楼梯口，却发现江威辰早已像兔子一般奔下了楼，甚是狼狈。王响愤懑地拾起台灯便砸向了楼下，这回台灯彻底摔了个稀碎。王响在一阵叫嚷打砸后，心力交瘁地倒在床上，随手拿起一瓶酒喝起来，边喝边骂，直到完全黑下来，醉得两片嘴唇都嘟嘟囔囔不听使唤了，倒头就睡。

邦邦邦的敲门声吵醒了王响，他揉了揉宿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说道：“臭婆娘，去开门！”过了一会儿，王响见还没人应声，睁开眼扫视屋内，天已大亮，李香娇不知在何时便溜走了。王响起身去开了门。

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一拥而入，对王响说：“你就是王响吧！欠我们老板的钱什么时候还？”

王响立马醉意、睡意全无，陪着笑脸说：“就这两天，就这两天。”

领头的冷笑一声，说道：“你最好快着点，不然——”他一拳打在门上，结实的门板立刻裂开了缝。王响吓得下意识地往后推了推。

待大汉们走后，王响慢慢挪回床上躺着。睁眼看见那一张似乎在嘲笑他的结婚照，抄起身旁的酒瓶就砸过去。

楼下又传来了敲门声，他立马屏住呼吸。“要是债主见没人开门，说不定就走了。”他这样心存侥幸地想着。但他随即从敲门的声响和频率判断出来者并非不善。他拖着身子下了楼，一开门，又是老同学：刘不一站在门外。

刘不一玩笑道：“都日上三竿了，还睡呢？”

王响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呢？”把客人引上楼，路过没关门的卧室，客人扫了一眼狼藉的屋子，微微一笑，随即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

宾主落座，客人说道：“咱们是老同学，我也就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知道你周转上有些困难。不如我借些钱给你。”

“当真？”主人猛地抬起头，眼里立刻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不过随即目光中疑虑渐浓：王响并非没想过找刘不一，不过他更怕被刘不一吞掉。

刘不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嘛，这需要有个抵押。这么一大笔钱，你看用什么来抵押呢？”

王响想了想说：“就用我这丝厂？对，就用这丝厂！”他颇有信心能用这笔钱盘活厂子。

刘不一脸上略过一丝浅笑，随即说：“咱们是老同学，也得明算账。以一月为期利息伍厘，到期还不了就拿丝厂抵债。”

“好！”王响与刘不一击掌为盟。

刘不一从王家出来，坐上了车，对陶桥说：“跟码头那边打好招呼了吗？”

陶桥答道：“都说好了。就以查私为由，把他的货扣个把月。他没法变现回款，自然还不上您这笔钱，到时候，嘿嘿——”

过了一个月，果如陶桥所言，王响的货被扣下了。还款日期一天天地近了，王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第二天就该还款了，他自知无望，反而超然了，独自躺在院子的凉椅上乘凉仰望夜空。此时，李香娇耷拉着头回来了。

王响瞥了她一眼，冷笑说：“哟呵，择高枝儿去的人怎么又回来了？”

李香娇哭哭啼啼地说：“瑁之，是我不好，我糊涂。”

王响看到老婆，猛然想起江威辰是刘不一的人，大叫道：“是我糊涂呀！怪不得我这边刚起火，他小子就提水来。江威辰，你可算尽职尽责，公私兼顾啊。”便对李香娇说，“滚进去吧！”他现在没心情管李香娇的破事，拿起大蒲扇使劲扇。他忽然瞥见一个黑影从门前闪过，当即喝问道：“谁？”（未完待续）